捉摸不透在某些情况下是一种自保。既然敌人的异常无法立刻探明,不妨让自己也怪异起来,令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摩诘罗丸皱起眉头把碗里清平夹得菜给叨了出去。碗里回复常状又立刻被清平装满。
“这红烧肉很好吃,你多吃些。”女人笑盈盈道,又给他夹了几根青菜。
清平贱兮兮的样子使修罗二心里莫名腾起一阵儿火气。他抿着嘴角没吭气把菜给拨了出去,清平就立刻又夹起一筷头。
清平善解人意,修罗二挑到桌子上的她就自己吃了,给修罗二夹新的。一来二去,五次三番,盘子里的菜屡次转手,最后都兜进了清平的肚子。
清平一边说,“你吃啊,怎么不吃啊。”一边往自己嘴里疯狂扒饭,腹诽道:对你好你倒是识相点,这下全被我吃了吧!
清平敢在修罗面前如此放纵,自然也是有些把握。她与之朝夕相处,早就发现这人其实十分迟钝。
这种迟钝不是脑子或身体上的迟钝,而是思想上。简而言之,能让他起情绪的东西太少,能被他在乎的东西太少。凭着一种对不在乎的事物可以得过且过的思想,只要把握住度,他这人会非常好拿捏。类似被鸟儿拔毛做窝的老虎豹子,不是太过分,它懒得回头吼一嗓子。
修罗二眼皮颤抖。他想瞪她,奈何眼睛封着无法实现就成了这种抽动的状态。
“怎么不吃啊?”
女人依旧喋喋不休地重复这句话,把魔爪伸向只剩下菜汤的盘子。
“这些天我实际很愧疚。以后我们好好相处,没事儿多沟通。”
这话不全是假话。清平记得那天在她暗室里问谢子英的问题。
她说:
“城主大人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制造这些机关石的?”
当时她才想明白这世上,人与人会因为立场不同上演互相残杀的悲剧。她很好奇谢子英出于什么理由去制造和抹杀这些机关石。
结果她得到的是至今最让她愤怒的答案。
谢子英说,“什么立场?这是我个人的兴趣爱好罢了。”
她不敢相信,甚至因为这个答案胃里恶心。
“以战止战,”对于答案的厌恶令她主动为谢子英找补,“研制更强大的战争武器难道不是为了更快的结束战争维护和平吗?”
谢子英黑眼圈极重的眼睛木然地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也对。如此说来,这些机关石也不止是充当我的试验品那么简单,原来还有这么崇高的用途啊。”
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对谢子英产生了难以控制的愤恨。
谢子英从没有伤害过她,她们二人那天更是第一次见面,可她由内而外地厌恶,甚至如果时机恰当,她还会杀了谢子英。
她意识到自己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善恶是非。既不是单纯地觉得谁都是善良的,更不是轻易地评判邪恶。她将根据这人是否把自己的私欲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去进行审判。如果成立,那就是恶,也是对他人行使惩戒的判断标准,即所谓的:在需要报复的人身上极尽所能地施加私欲,制造痛苦。如果不成立,那就是善,她也会以这条标准严于律己,不再犯青衣当时引诱她去做,而且她自己也放纵了自己这种相类似的错误。
不过由于这世界上的人善于伪装——很明显,否则她也不会被人利用——所以她对他人的判断一定要谨慎。
草率会导致更坏的结果——比如逼死因立场不同而被排挤的善,放纵看似正确实则自私到骨头缝里的恶。以上两种情况,她都可以在身边找到原型。例如法神和修罗二,谢子英和石亨。
……
不,如果自己现在就对他们定性不也陷入了草率的怪圈中?
解决这种草率的最好办法就是把范围严苛缩小——不拘泥毫厘的善恶是非,放眼更明确的万物苍生。将无法绝对明断的人间琐事忽略,致力绝不会产生草率错误的天上天下。
她将无视肉眼所见之人的苦难欢喜。无视肉眼所见之人的好恶是非。化苍生的千万亿为一,只为这一个生命奔波劳碌。
审判的标准提高。做出更正——不是私欲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而是私欲建立于苍生苦难之上。
她要剥开这些自私之人的伪装,让他们尝到最极致的报复。
这头克制压抑的野兽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发泄口。那一日,清平想明白了所有却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变化。
凡事有始有终,她不想一夕之间对身边的人态度大变,和他们如往常一样相处着。加之想通是一回事,执行是另一回事,她也需要给自己过渡的时间。
完成这段旅途后尽可能去做吧。在娇娘苏醒前,能做多少是多少。
耳边是修罗二寓意不善的回答。
清平笑而不语,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干净。
很快就要没所谓了吧,她望着窗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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