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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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月1日,京城西郊某公墓停车场。一辆大G停下,男人先开门,黑大衣黑手套,搀下来一个烟视媚行的女人。

女人不过二十五,手里捧着骨灰盒。走在最前面,门前等待的卫兵让开一条路,原本是繁忙的上午,陵园内空无一人。瞧见她骨灰盒上的照片,都略低了头,以示敬意。

今天是罗星沉的入土仪式。

上午过去,仪式结束,姜宛站在平整光洁的墓碑前,开了瓶酒倒在杯子里,另外点了一炷香。

”你什么时候买的墓地。”凌然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插兜看她。

“八年前,我在舞蹈学校集训。我爸某天开车带我来郊区到这个地方,指着这片草地给我看,说他以后就埋在这儿。还说别告诉我妈,她会伤心。”

“他那一届警校刚招缉毒专业,同班七个人,我爸成绩最好,死得最早。”

她伸手,把掉在墓碑上的叶子拂下去,站起身走了几步,看着并排不远处的几个墓碑。“后来他那几个战友也陆续牺牲了,都埋在这儿。”

“以前我一直认为天地不仁,但现在觉得,我所理解的公平,跟它理解的公平,可能不是一回事。”

北风乍起,枯叶遍地。凌然瞧了她一会,握起她的手,姜宛从回忆中惊醒,对他笑得用力。

“晚上吃羊肉涮锅?好久没吃了。”

02

晚上六点,北京东城,东四二条。某胡同内四合院,坐着四个人。一身黑的是凌然,一身红的是姜宛。对面分别如坐针毡地坐着林燃和宋燕。

两人白天各自有事,出了陵园就分道扬镳,但她知道,林燃作为他的影分身,不管在哪都会跟着她。有时姜宛甚至怀疑他在自己身上装了GPS。

呵,细想,还真是有可能。

但她该做的事一件没落下:先是去昌平新开的工作室接了宋燕,又去朝阳的律所和负责解约案的律师聊,然后顺道找了个相熟的Tony,把原本天生微卷的头发全部拉直,又借了身火红吊带裙和Valentino羽毛外套,赶去面了一个新剧组的戏。

由于和旧公司的合同纠纷,违约金付清之前,公司把她之前辛苦拉来的戏约全部搞黄,前经纪人还威胁,要让她从此之后接不到戏。她将通话记录保存,找律师,给前司递了律师函。

这是几天前在纽约发生的事,姜宛和凌然吃晚餐的间隙,她跑去洗手间接电话,接起就被前司leader骂得狗血喷头。

她淡定一句句骂回去,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切了电话,又迅速联系宋燕,请她找给京城所有话剧圈的导演发简历。

所有这些,她都没有告诉凌然。

《纸船渡江》因为许煦失踪的事,后期制作暂停,宣发给的借口是他因个人原因要去国外深造,档期后延,请粉丝耐心等待。她职业生涯第一部能上台面的剧就这样被雪藏,姜宛依旧是那个查无此人的十八线小演员。

几十个简历石沉大海,但有一个回复她,说自己是刚毕业的戏剧学院学生,筹排小剧场话剧,对她的简历很感兴趣,想面试聊聊。

所以晚上六点,试戏结束的姜宛吃饭迟到半小时,网约车停在胡同口,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健步如飞,花枝招展地出现在四合院里,因为跑得急,脸上飞红,夸张耳环在耳边晃荡,还气喘吁吁,好似偷情偷到一半被call回家。

“不好意思,迟到了。”

凌然坐在院里不动如山,黄铜火锅的蒸汽恰好挡住脸,只抬眼一下,点了点身旁的座位。

姜宛十分狗腿地挪过去,着实有点心虚。只因半小时前试戏剧场里,那个和她搭戏的主演是个刚毕业戏校学生,长相有几分像许煦。连导演都忍不住打趣,说他俩还挺有cp感。

世界可真tm小啊。她握着筷子假装给锅里夹菜,忙得凌然在旁边悠悠一句。

“水还没开。”

她讪讪把筷子放下,但命运在今天要她社死就绝对不会等到明天,羽毛外套的毛恰在此时掉下一根,悠闲且缓慢地飘进锅里。

姜宛:……

林秘书反应迅速,立即撤下换了新锅底。宋燕为缓解尴尬,主动提出为大家倒茶,且显露出不凡的倒茶水平。然而到了林燃那儿,手一颤,又洒了他一身。

姜宛:……

一向人淡如菊的林秘书脸上难得出现波澜,他推了推眼镜,谢绝了宋燕泫然欲泣表示要帮他干洗外套的请求,说了自认识以来的第一句气话。

“宋小姐,请你以后离我远点。”

林燃离席换衣服,宋燕愁眉苦脸,和姜宛嘀咕:“宛姐,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说是不是我俩八字犯冲啊。”

“我还没见过林秘书发火,你别说,还挺有反差感的。”姜宛咬筷子,咂摸方才的情景,刚进院还仅存的一丝丝愧疚被八卦热情搅得荡然无存。

“姜宛。”凌然终于开口,侧过身,正眼看她。

这一声叫得姜宛差点当场站个军姿,但忍住了,挤出一个商业微笑,娇滴滴回头看他。

“怎么了呢,六哥。”

“听说你今天去试戏了。”他转了转杯子,目光却落在她的杯子上。方才喝过的唇釉还站在口沿,浅淡的一层。

那一支是她最近钟爱,圣诞夜他也尝过。玫瑰味,红酒色泽。

”啊,是啊。”她拿起杯子,又喝一口。吞咽时喉头滚动,他想起那夜浴室内她被哄着艰难吞咽他的若干情景,眼神又晦暗一点。

“结果怎么样?”

眼神竭力不去看她,但姜宛今天穿得真是少,羽毛外套里只套一件红醋栗色丝质吊带裙,背脊处漏着一段脊骨,珍珠连缀,下摆高开叉,走路时摇曳如火。

和他在一起时却穿得那么保守,恨不得高领毛衣把脸都遮了。

“还没消息呢。”她有点泄气:“这几年话剧行业不景气,排了的上不了,上了的演不完。好多一二线的演员都在导演那排着队,等上台机会。”

他哦了一声,喉结微动,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姜宛瞧了眼却怔住了。

“那,那是我的杯子。”

他瞳孔微震,低头看,发现真是她杯子,口红印迹淡了点。凌然想了一会,忽地握住她手腕,低声说了句:

“过来。”

03

四合院今夜被包场,只接待他们四人。上房内原本是客舍,一水儿的明式家具复古陈设,只是隔音效果不大好。

凌然把她拽进上房,锁了门,按在朱漆贴金的五斗柜上。隔壁神龛里放着菩萨像,慈眉善目。

进了屋暖气足,她哆嗦了一下,羽毛外套被掀下扔在地上,姜宛立即皱了眉。

“好贵的。”

凌然叹口气,捡起外套扔在太师椅背,回头捏她的脸。

“挺忙啊,姜宛。以后想艹你,是不是还要和经纪人提前约时间?”

终于抱到她,凌然低头埋在纤细脖颈里,深呼吸。姜宛迟疑片刻,伸手拢住他肩。

“不是才半天没见吗。”

空气静谧。凌然握住她手,冰凉手指逐渐回暖,指节相碰,他更紧地贴住她,声音压低。

“不知道。就是特别想。”

鬼使神差地,她抬头吻他,被急切地吻住。最后一丝夕阳从窗外漏进来,照在神龛的菩萨像上,照在两人身上。女孩蛇般的腰,男人握着腰的手恰遮住半圈。

不知亲了多久,凌然的手压在她右手上,忽地停了,

“婚戒呢?”

婚戒太贵,她试戏时怕弄丢,摘下放进包里。但现在瞧着凌然的眼神,明显是误会了。两人明面上是隐婚,但不公开说是一回事,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是另一回事。

而如果是后者,即出现了某个想让她隐瞒婚姻状态的人,那就是传说中的,婚姻危机。

04

这顿火锅可谓吃得图穷匕见。

姜宛和凌然在屋里折腾了十多分钟才出来,而彼时宋燕和林秘书已经眼巴巴地望着已经沸腾的火锅等得杀心顿起,瞧见面色不自在的那一对狗男女一前一后走出,齐刷刷投来哀怨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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