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在他面前,她有几分真面目。
宁晏回眸悄悄看他,恰恰撞上他眼中不咸不淡的冷讽,她躁得面颊泛红,薄薄的脸皮儿在艳阳下娇艳欲滴,索性策马离着他远一些。
燕翎更气了。
戚无双发现了宁晏的长处,自然是集中火力不给宁晏碰球的机会。
一直插科打诨的燕翎,总算舍得出一份力,四两拨千斤地给她划下一方安虞。
宁晏这才发现,一贯面无表情的男人,也有疏狂肆意的一面,他轻松自如地挑杆,眉宇里带着几分轻倦与漫不经心,马球顺着他球杆滚落在杆心,又被他行云流水的一带,滑在她杆下,她奋力一击,马球在半空划过弧度,直落球门。
“太棒了!”
“晏晏,好样的!”
比赛轻而易举赢下。
宁晏心潮涌动,与迎面而来的淳安公主击掌庆贺,下意识扭头去寻燕翎,却见他不知何时已下了马,那球杆也被他随意扔至在一旁,只留给她一道清峻的背影,大步离开了。
宁晏苦笑一声。
燕翎去了营帐,有人私自入山狩猎,跌落山坡,燕翎对这一带熟悉,亲自带着侍卫入山搜寻。
宁晏这一夜依然住在淳安公主的寝宫,燕家这头大约也听到了些风声,晓得宁晏与燕翎出了些岔子,是以也不敢闹出什么风波来。
燕翎半夜方回行宫,回了内寝再一次面对空空如也的床榻,眼底戾气横生。
她这是不打算跟他过日子了?
翌日回程,宁晏犹豫着要不要回天羽殿帮着燕家料理家务,虽是要离开燕家,只是最后一班岗她得站好,却被淳安公主拦住,
“你何必去看家里弟媳的脸色,你若不放心,我这就安排一个内监过去帮忙。”
燕家或多或少听到了风言风语,定要笑话她。
宁晏也不是非要露面,只要事情能安排妥帖便可。
淳安公主将自己的管事牌子差遣去了天羽殿,他到天羽殿时,发现燕家下人有条不紊地抬着箱笼搬上马车,人人大气不敢出,正疑惑着,抬眸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廊芜下,竟是燕翎亲自在管事。
管事牌子韩公公心里打了几个旽儿,先上前作了个揖,面上笑融融道,“原来是世子爷坐镇,世子夫人昨个儿不太舒服,着了些凉,公主留她养病,特遣老奴来看这些,既是世子亲自操持,老奴便退下了。”
燕翎平淡无奇看着他,心想生病是假,躲着他是真。
韩公公是个老狐狸,想从他嘴里撬开一点口风是不成的,燕翎也没打算多问,只道,“辛苦公公跑一趟。”
韩公公回眸寻了一眼荣嬷嬷,荣嬷嬷朝他屈膝纳福,顺带点了个头,韩公公便知宁晏的衣物箱笼都准备好了,无需担心。
巳时初刻,皇帝起驾回銮。
宁晏窝在淳安公主的马车,神情有些恍惚。
今夜回去是当真躲不过去了。
也不必躲,她已做好离开的准备。
经过这两日的情绪消化,宁晏几乎已经看开,她现在唯一要争取的是和离,而非被休,原先她也不抱希望,只是昨日燕翎出现在马球场上,让她生出几分期待,燕翎这个人,性子虽冷,却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试一试总归是没错的。
至于和离的安排,宁晏也计划好了。
她回去便买个宅子,住到南城去,专心打点外祖家留下的生意,等手里有了积蓄,再去泉州,回到母亲出生的地方,就在泉州养老好了。
若论遗憾,怕是今后再难跟淳安公主见面了。
淳安公主听她这些打算,急得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宁晏,你怎么这么狠心,说走就走,你就留在京城,哪儿不去,有本公主给你撑腰,谁也不敢欺负你。”
宁晏笑起来有几分酸涩,淳安公主算是这辈子,除身边人外,对她最好的人,别人对她越好,她越慌,怕自己没什么能报答对方的。
淳安公主信誓旦旦道,“本公主早替你打算好了,和离后,你便住进我的公主府,公主府的管事任你调遣,你自由自在的,想做生意去便是,待本公主亲自给你挑几名五陵少年,择温柔小意者,将你嫁过去,岂不正好?”
宁晏感激公主这份心意,只是她从不会给人添麻烦。
不过眼下也不急着说服她,便道,“我想一想吧。”
回程倒是比较快,下午申时三刻便入了城,宁晏总不能跟着淳安公主入宫,淳安公主吩咐侍卫驱车直往燕国公府。
斜阳慵懒地挂在树梢,金黄的光芒被枝叶割成细碎的光斑铺在地上,如斑驳绚烂的锦毯。
一人负手立在屋檐下,如遗世独立。
燕翎的眸眼是深邃的,还漾出一层薄薄的有如锋刃般的光芒,哪怕在这晚霞漫天的夕阳里,依然勃发出一种令人却步的寒厉。
宁晏不敢看他,垂眸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淳安公主紧随其后跳下,见宁晏快步上了台阶,连忙追了过来,挡在她跟前与燕翎道,
“我承认,那一夜我不该灌她喝酒,但是晏儿没有错,你若为了自己那点自尊心而伤害她,我不答应。”
燕翎眼底眯出一眶寒霜,冷笑道,“你不是都打算怂恿她与我和离,你还怕我伤害她?”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淳安公主哪里真的想拆散他们,实在被燕翎阴冷的模样给吓到,与其委曲求全求人,还不如一刀两断,换个体贴的郎君。
左右燕翎不喜宁晏,宁晏心里也没他,何苦强求。
淳安公主气势汹汹道,“这不是还没离吗?要不,你现在给她一份和离书,我这就带她走。”她把手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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