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这样渴望他,被恐惧支配的身子跟一团火似的扑在他怀里,
燕翎紧紧将她圈在胸膛,眼神锐利得如同一把杀人的刀,“不怕...我在。”
午后雨势渐起,他便打官署区冒雨疾驰来金山寺接她,多事之秋,他不放心宁晏在外头过夜,不成想恰恰听到刚刚那番对话。
越是震怒,他反而越沉得住气。
燕翎细细安抚她许久,一遍一遍告诉她,“一切交给我。”
待回府,已是潇潇雨歇,天色渐开,这一夜,燕翎哪儿也没去,夜里二人就宿在书房。
宁晏一遍遍吻过他的喉结,试图通过亲密来缓解心中的不安,燕翎用力回应她,尽可能给她踏实和安稳,书房是他最私密的空间,这件内室与书房之间的夹层更是藏着他多年的密辛,这里四处机关重重,也是他最隐秘最安全之所在。
朝中波云诡谲,东宫与三皇子怕是要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希望她在最安全的地方。
燕翎轻轻啄了啄她的额尖,一点点将这间书房的秘密悉数告诉宁晏,
宁晏怔愣看着他,“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黑暗里,他睁开幽黯的眼,还不曾褪去的情欲与曾经有过的隔阂都在这一刻消融,他看着钝钝的她,“俏俏,我从十二岁上战场到如今已十一年有余,我从来没有怕过,但现在我怕了,因为我有了软肋...”
那个软肋就是她.....
宁晏脑海有那么一瞬间的混沌,心头泛起绵绵的酸楚,
她被人抛弃过,被人厌烦过,被人喜欢,甚至被人嫉妒,又或者无坚不摧地站出来去保护别人,却从来没有人把她视为软肋。
她骨子里要强了一辈子,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成为别人的软肋。
她怔怔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个软肋?”
燕翎唇角牵了牵,“若我是你的软肋,你会怎么办?”
深夜的宫墙下,吴奎亲自提着一盏风灯,引着皇帝来到慈宁宫外,想是刻意遮掩行踪,这一路竟看不到一个内侍,雨后的宫道格外静谧,寒风夹杂着湿气扑落在皇帝面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吴奎先去里头禀了一声,片刻又回来搀着皇帝进了宫内。
太后被宫人扶着往软塌上坐着,她老人家畏寒,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貂绒,宫人塞了一个暖和的手炉给她,她抱在怀里,看着疲惫迈进来的皇帝,露出冷笑,
“皇帝总算舍得来找哀家了?”
皇帝苦笑,这几日因为粮荒的案子,朝廷快掀了个底朝天,他也被吵得身心疲惫,他坐在太后下方的锦杌,道,“虽还差点关键证据,但霍家大约是保不住了。”
太后问,“老三可参与其中?”
皇帝摇头道,“是霍家人一手操控,与老三无关。”
太后听出皇帝弦外之音,轻哼了一声,“那也不能说明他无辜,他若当真有心,早早将事情禀报与你,你也不会被霍家蒙在鼓里。”
皇帝沉默片刻道,“母后所言极是,只是大义灭亲的事也不是谁都做得出来。”
太后反讽道,“是啊,他舅舅是亲人,你就不是亲人了?你还是他的君上呢,无论如何,三皇子犯欺君之罪。”
母子俩都是聪明人,一来一去,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皇帝不由头疼,“母后,并非儿子非要立老三,樾儿太小了,谁也不能料到将来会出什么事端来,儿子不敢大意。”
太后目露幽黯,“皇帝啊,你想过吗,樾儿继承大统,老三将来也不过是今日之程王,可一旦老三当了皇帝,你觉得他会留一个宗法上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世吗?太子为国为民,皇帝不会亲手把他最后那点骨血给葬送了吧?”
皇帝心猛地一抽,他双目睁大,嘴唇狠狠抖动了几下。
太后再道,“你皇爷爷访仙求道二十载,从未升朝议事,你见朝廷乱了吗?外有内阁,三法司与六科给事中,内有司礼监和东厂,内外相制,层层监察,别说有皇帝,便是没皇帝,朝廷照样运转。”
“哀家还没死呢,你是我儿子,正当盛年,还怕不能将孙子培养成人?立嫡长孙为皇太孙,方是正理。”
太后一针见血戳中皇帝软肋,皇帝脸色胀得通红,渐渐拿定主意,“成,儿子听您的,立樾儿为皇储。”
自太子薨逝,皇宫大内不少内监和宫女暗中投靠了霍贵妃。
皇帝前脚踏入慈宁宫,消息后脚被递去了霍贵妃的永寿宫。
彼时霍贵妃正脱去衣簪准备就寝,听到这个消息,打了个激灵,“陛下半夜探望太后去了?”
那宫婢道,“这是慈宁宫管炭火的嬷嬷递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霍贵妃眼色登时一冷,将簪子一扔,“皇帝隔三差五都会去探望太后,可每每皆是有外人在场,为何,他怕太后干政,不敢私下见太后,如今眼巴巴去寻太后,必定是商议储君人选。”
宫婢担忧道,“娘娘,霍家出事了,您为何一点都不着急?一旦霍侯倒下,咱们三殿下岂不没机会了?”
霍贵妃摇摇头,“你不了解陛下,霍家的事,晨儿一无所知,他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陛下要的就是霍家倒下,他才会心甘情愿立晨儿为太子!”
“那您的意思是,陛下已定了咱们三殿下为太子,这是去问问太后的主意?”
霍贵妃眼底浮现苍茫之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该是如此,但太后心思幽深曲折,不一定会答应。”
“那怎么办?”
霍贵妃沉吟片刻,转身过来吩咐她道,“你现在去一趟乾清宫,就说我今日得了一盆极好的十八学士,邀请陛下过来赏花。若陛下过来,便是定了晨儿的意思,若陛下拒绝,怕是有变。”
霍贵妃侍奉皇帝多年,早就把皇帝的脾性摸得透透的。
宫婢领命而去,大约是一刻钟后,宫婢灰头土脸回来,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心如死灰道,“娘娘...陛下今日乏累,改日再来探望娘娘您....”
霍贵妃猛地打了个哆嗦,看着镜子里重新梳好的妆容,抚着那风韵犹存的面颊,愣了半晌,眼色凄凄厉厉道,“看来我还是赌错了...”
宫婢挪着膝盖往前泣道,“没了霍家,您和殿下便是刀俎上的肉,娘娘,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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