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要知道这南市如今还归爷爷们管,我三手李就是饿死也不出来给几位爷爷抹黑,绝不耽误各位升官发财。”
小贼颇为油嘴滑舌,嬉皮笑脸地奉承着,眼珠子不停得往一侧沐钰儿身上扫去。
好不容易挑中一个肥羊,就撞到这位煞神手里,真是倒霉。
“一边说话。”沐钰儿目送小娘子离开,这才慢条斯理走到小贼身边。
她一笑,嘴角便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眉眼弯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个顶好脾气的小娘子。
可这笑落在挨过收拾的三手李眼里,却打了一个哆嗦,腿开始打颤。
张一跟了沐钰儿多年,一下就明白老大要干什么,连忙拉着人的领子,把人从人群中拽开。
“这是北阙那位女司直吧?”人群中有人好奇问道。
“可别替北阙了,晦气。”
“听说这人是,私生女。”
人群声音窸窸窣窣,小娘子捏着荷包,怔怔地看着那道枣红色的影子消失在人群中。
沐钰儿不理后背后的闲言碎语,带人来到南市和永泰坊的交接处的水井边站着。
“瞧张一你把人吓得。”她懒懒散散靠在柳树下,抱臂,看着三手李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的模样,“别紧张,问你几个问题。”
“好好回答!”扮黑脸的张一立刻凶神恶煞地恐吓道。
“自然自然,司直要问的,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手李立马夸张地露出笑来,拍着马屁奉承着。
沐钰儿只是笑着,手中捏着一根柳条,随意甩着。
“你是个聪明人,一向取人钱财,不计来路,但也从不惹是非,刚才那个小娘子这般古怪,你怎么看上她了。”
那梁小娘子身上虽穿着云锦,一尺千金,可那双手却并非富贵人家娇养出来,常人看不出奇怪,沐钰儿和三手李这等常年混迹市井的人,眼睛亮得很。
云锦最是娇贵,非大户人家不穿,那梁小娘子手指垂落的地方已经有细小的勾丝。
三手李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张一用力砸了砸他的背:“说话。”
沐钰儿笑眯眯地看着他,和颜悦色说道:“最近没饭吃,惦记上我北阙的饭了。”
“哎哎,真不关我的事,司直明鉴啊。”三手李顿时龇牙咧嘴,连忙摆手说道。
“小人前几日看到有两男的在河渠边吵架,其中一人身上也穿着这个料子的衣服,连花纹都一模一样,眼睛都看到天上去了,还对小乞丐出言不逊,我就想着替天行道,嗷……”
沐钰儿搭在刀鞘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少油嘴滑舌。”张一打断他的话,“快说。”
三手李这才刹了嘴,继续讪讪说道:“结果那人是个样子货,瞧着很有钱,可荷包空空荡荡,呔,晦气,一家子穷鬼。”
沐钰儿挑眉:“会不会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可不能,自从咱北阙管了南司,连我都好几天没开张了,别人可……嗷……”
“哎哎,是是,今日我又瞧着那料子,我就猜是一家人,那我可不是要找回神偷三只手的威名,一雪前耻。”三手李记吃不记打,神采飞扬地比划着。
“不是我三手李托大,那荷包我一摸就知道了,全是铜板,不超过二十个,一个银子都没有,又是样子货。”
“那小娘子的荷包也没有钱?”张一惊讶问道。
三手李一拍大腿,立刻忿忿说道:“这还能有假,张爷你不信我的嘴,总该信我的手吧,我这手一摸,不会出错的。”
沐钰儿垂眸,摸着刀柄上的花纹。
南市几个神偷手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你兜里是什么?”张一眼尖,见他袖口还有一个粉色的东西,立马夺了出来。
三手李扑了一个空,眼珠子一转,立刻义正言辞说道:“哎哎,哪来的帕子啊,嗐,大概是之前风大,不小心黏上的,你看我这人就是粗手粗脚,多了个东西都……”
沐钰儿伸手接过帕子,眼睛一瞟,就看到帕子下绣着一个字——梁菲。
“是刚才那个小娘子的。”她闻了闻,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还打算上门翻高头。”
三手李顿时缩成一团装死。
沐钰儿闻了闻帕子上的香:“有点像春香阁的蔷薇露,这是除百露春外最好的蔷薇露,价格不菲。”
“这帕子用的织云锦,可比那衣服还贵。”她把帕子放在日光下仔细看了一眼,挑眉说道,“还挺识货,这帕子虽然勾丝了,但应该是小娘子身上除衣服外最值钱的东西了。”
三手李吓得不敢吭声,哼哼唧唧地挤出几个字,眼珠子盯着地上看。
“不会是家道中落,家里穷的只剩下衣物了吧。”张一歪着头,不解说道,“还是这些都是假的,蒙了我们的眼。”
“不可能,那衣服我摸了一下,真的是云锦。”三手李嘴贱,忍不住嘟囔着,“怎么就兜里没钱呢。”
听说这位新科状元家境并不富裕,哪来的钱买云锦和织云锦,甚至一百文铜钱一两的蔷薇露。沐钰儿捏着柔软的帕子,心中不解。
“洛阳怪事多,也许是家里有念的经。”张一倒是看得开,见怪不怪地说道。
“对对,那日吵架的两人也很奇怪,一个破口大骂,另一个瞧着冷冰冰的。”三手李连连点头,“被骂的那个人长得真俊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沐钰儿盯着帕子,心不在焉地听着,把刚才的事情盘了一遍,觉得有些古怪,却又找不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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