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华枝这两日身子好了许多,只是神色依旧淡淡,不见鲜活之气。当她听闻魏齐霄携众臣动身,迁往庆绥三州之时,已是半月后了。
她好不容易有了些好奇,便找来甲辰,让他给自己讲讲这些日子的消息,
“想来沈云疆是为了牵制萧国军队,以保魏齐霄迁都顺利,太子殿下与家主前些日在南疆与元贞国的军队僵持,不过如今已将南疆尽数收入囊中。算起来,眼下元贞国只有庆绥三州还在魏齐霄的掌控之中,余下的疆土皆归入萧国。”
甲辰见郁华枝轻轻点头,便接着说,
“太子殿下后日便可返回京城,京城居于疆土正中,想来是要回来主持大局了。”
郁华枝垂着眸子良久,轻声问,
“那他呢?”
甲辰深吸了一口气,才艰难开口,
“陛下下旨,将军战功赫赫,当入太庙,眼下家主带着棺椁,快要到京城了。”
不知眼下是什么时分,郁华枝望着夜色出神,没吵醒外间守夜的明微便悄声出了屋子,风凉凉吹动她衣袂,显得格外灵动飘逸,青丝瀑布一般垂在身后,似要奔月而去。
她在院中漫无目的地徘徊,想到如今的京城人心惶惶,府外早已天翻地覆,偏她还在府里避着。
洛玄捎信回来,虽不知说了什么,但平阳侯府并未离京,就连卢修霖与洛萦也一并留下。
沈云疆临走前想见她一面,可郁华枝却淡淡拒了,只留下一封信,她也是隔了几日才拆开看了看。
信中要她照顾好自己,若是有需要,便给他写信,从前二人约定,无论谁先去世,对方万水千山也要前来相送,此约必践。
当然,沈云疆也将姜弥下毒之事告知,她虽心底透了几分凉意,但却只是微叹,自己知道姜弥的心事,如今她已随魏齐霄去了庆绥三州,这辈子也不必再见,便也没有同哥哥姐姐再提起。
往事如烟,总觉得不过数年,却似迷雾一般犹在梦中,想抓也抓不住,指尖流沙,袖中清风,不可细究。
慕寒之与赫连啸终于在初夏之时率兵到了京城,不过一个月便肃清京城,但慕寒之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尤其在听闻明渊帝已经起驾朝京城来了之后,愈发冷漠疏离。
有些事,是该了结了……
明渊帝旨意已下,所以赫连羽的棺椁直接被送回萧国,迎入太庙。
等郁华枝知晓时,却是苦笑着开口,
“他从前早起上朝时总不愿吵醒我,心疼我要起身送他出门,出征之时也是如此,到头来他的尸身竟也不让我瞧一瞧么……”
“不过也好,情愿没亲眼见到,这般我还能当他没死,总还有个念想吧……”
赫连啸骤然失了儿子,如今也只得强打起精神应对,他早听闻自己那位儿媳中毒病了一场,想着儿子那般将她放在心上,便也柔了心肠。
他便体贴地另居别处,否则还要折腾儿媳伺候公婆不成?赫连羽留下的暗卫皆在府中守着,如今的情况他倒也不担心郁华枝的安危。
洛玄回京之后便立马上门,想将郁晏欢接回府中,却连人影都未见到。
慕寒之回了京城后行事作风一改从前,杀伐果断,显示出了锐利之色。也不知他召洛玄去说了些什么,只是洛玄离开禁中时神情挣扎。
果然,回到平阳侯府后他便一封和离书送到郁晏欢手中,连青珞也赶出了府去,不再理会。
亭子掩映在青葱树木之间,郁晏欢望着终于拿到手里的和离书不免落了两滴泪,好在不必再与洛玄纠缠,近来情势危危,晚来风急,加上妹妹的情况,如今自己总算脱身,也算了结了一件心事。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她抬眸望去时,慕寒之一袭墨色云纹衣袍缓缓走来,见了牵挂的姑娘,他周身的冷气也总算淡了许多。
郁晏欢轻叹一声,赫连羽的府邸,太子自然是来去自如,自己躲在此处有何用?
她只得垂着眸子,轻轻下拜,
“参见太子殿下。”
慕寒之摆手,屏退侍女,目光却扫过她那纤细的脖颈,淡淡开口,
“你我之间不必拘礼,随意些便是。”
郁晏欢依旧无波,
“礼不可废。”
慕寒之轻笑,将手放上她不堪一握的肩,稍施力就将人按在椅子上,郁晏欢也不由一惊,
“站着不累么?”
郁晏欢自知今日只怕是要将事情说清楚,便也没多言,见慕寒之眼神落在和离书上,她才开口,
“洛玄这般爽快写了和离书,想来是殿下的手笔,这么看来,臣女还要多谢殿下了。”
慕寒之挑了挑眉,
“口头上一谢,倒少了些诚意。”
他见郁晏欢又沉默了,便也不纠缠,
“华枝如何了?”
郁晏欢轻叹一声,
“身上是好了,可心病难医。如今她连赫连羽的尸首都没见过,只怕她心底还不愿相信他当真去了……”
慕寒之揉了揉眉心,这些时日自己也实在难捱,若不是正事未了,他也不知自己会如何,
“春夏时节,尸身难以长存,更何况殊玉身中奇毒,他死后……溃烂得极快,面容都难以分辨,若是华枝见了,只会更难过,倒不如留些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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