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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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娘,我知道了。”

唐荼荼不假思索地应了声。近些时,跟她说过类似话的人太多了,唐荼荼已不需过脑了,通通一句“我知道了”回应。

她送着华琼出了后门,伸手要扶她去踩那上马石。

“快别扶我,踩着这石头,我就不会上马了。”华琼笑着格开她的手,手托马鞍,借着马镫一使力,利落地上了马。

马儿仰着脖子轻嘶一声,四蹄连点,跃跃欲奔。

唐荼荼看得眼睛晶亮。

当娘的知她心意,居高临下笑道:“你舅舅刚从南面回来,给你带了匹小滇马,还没寻着机会给你。等再过半月,天儿不怎么热了,娘带你去乡下骑马!”

话落一扬鞭,马儿哒哒哒地小跑起来,棕红油亮的鬃毛与尾巴扬在风中,转眼就远了。

这位“大奶奶”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拢共坐了没一刻钟。后院的仆妇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看了个实实在在。

胡嬷嬷在后门张望了一会儿,见华琼骑着那马拐出了巷子,才松了口气,叮嘱后院的仆妇:“都管住嘴,不能把大奶奶来过的事儿与夫人说。”

仆妇们面面相觑,见嬷嬷瞪大眼睛,要露出怒容了,才连连点头哎住。

等嬷嬷一走,几人头挨着头,凑一块闲唠起来。

她们唐府的事儿颇有点意思。听说老宅那边的老太爷是杂货起家,商贾人家,治家不严,分家时跟过来的两户家生子嘴也没多紧实,雇仆们又个顶个的机灵,连问带猜,把事儿猜了个透。

这位大奶奶是老爷的元配夫人,宅里的下人不知道怎么喊,这么多年,一直含含糊糊喊一声“大奶奶”。

大奶奶家里也是从商的,家底比唐家要厚,唐老爷打小念书,身有功名,也是媒人眼里的金龟婿。

这段姻缘本该是一桩美事,大奶奶当年嫁进唐府时风风光光,十足的体面。可没一年,她生大少爷和二小姐这对龙凤胎时,血崩不止,生完就断了气,只留下老爷对着俩婴孩,悲痛欲绝。

人送进了棺材,吹吹打打地要出门了。这大奶奶竟起死回生了,醒来之后性情大变,和以前不似一个人。

勉强做完了月子,大少爷和二小姐乳还没吃上呢,大奶奶就从唐家老宅搬出去了,回了娘家,把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留在了老宅里,死活不肯做唐家的媳妇了。不久又由她那父兄做主,去唐府讨了一封和离书。

不知是多大仇多大怨,才能抛下孩子一走了之。外人一看,好嘛,闹得这般难看,两家还不得撕破脸,断绝来往?

却没有,华琼跟唐老爷都不拘着孩子两头来往。又隔了两年,这一任唐夫人嫁进府里续了弦,也同样不拘着大少爷和二小姐两头来往。

府里的下人不敢嚼舌头,心里边却悄悄揣摩:当家主母子息艰难,就生了一个丫头,把元配夫人的儿子养在膝下当亲儿子养,心里边儿不定得多恨呢。

可任他们怎么睁大眼睛看,也瞧不出端倪来,这都十多年过去了,大少爷恭恭敬敬喊夫人“母亲”,夫人也慈慈爱爱为少爷操持,真跟亲娘也差不离。

而先头这位回了娘家的大奶奶,更是了不得,抛头露面,把华家的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

虽说这位大奶奶不怎么讲规矩,每回过府看闺女,她都不投拜帖,也不提前知会,说来就一阵风似的来了;却也很讲究,她每回过府都专门掐着老爷不在的时候来,还会避着夫人,也从不留饭,看了闺女就走。

互相做到了眼不见心不烦。

“咱家夫人心善,不在意什么亲的继的,你们呀,心里有数就行了,可别管不住嘴,乱嚼舌头。”

讲故事的周嫂子讲得绘声绘色,雇妇们个个听得眼亮唇弯,心说这富贵人家,真是有趣极了。最后两边都装模作样地闭紧嘴巴,假装自己口风严。

第8章

与华琼叙过话,刚刚卯时二刻,六点钟,是唐荼荼十年如一日起床的点。

太阳露了小半张脸,唐荼荼在院子里做起了一套清晨舒展操,三角拉伸、燕式平衡、俯身夹背,活脱脱一个身体柔韧、姿态优美的胖子。

她举着两根镇纸当小哑铃,上上下下练了一遭,紧跟着又是一套变速跑,再加跑后拉伸。

福丫在旁边偷悄悄地跟着比划,姿势并不标准,胳膊腿都没打直。

唐荼荼也不管她,以前一个姿势一个姿势给她纠正过,福丫没有好好记,唐荼荼就知道这丫头只是好奇,并没真打算学。

好赖是运动,动动总比不动好,姿势不标准不是事儿。

出了一身大汗,她觉得自己总算是活了过来,昨晚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又被理智摁下去了。

唐夫人惯来醒得早,唐老爷每天四更天动身入宫,唐夫人便睡不着了,坐在屋里琢磨府里一应琐事怎么安排,等天亮再起身。

她是操劳命,以前眼界摆得低,便觉小富即安,老宅里的婆母又不放权,唐夫人无处施展,把自己院里打理好就行了。

可老爷出息,年初升了官,又辟了府,妯娌间上赶着捧,夸老爷是大器晚成,官运还在后头呢。唐夫人便抖擞了精神,学着掌家理事,将这府打理起来,几个月下来,好歹算是有了样子。

清早那位大奶奶来的事,胡嬷嬷有心瞒她。只因每回那位大奶奶来,唐夫人总是要介怀两天,心里惴惴不安地吊着,怕荼荼觉得亲娘更好,而跟自己这个继母离心。

今儿胡嬷嬷好赖是瞒住了,省了主子苦恼。

唐夫人悠悠地在园子里踱了两个圈,看见荼荼在院子里比划,喊她:“跟娘一块吃早饭去。”

唐荼荼哎了声,带着福丫出来,心里把唐夫人跟华琼比了比,这两位母亲一个心细体贴,一个大气洒脱,各有各得好。

唐家祖籍山西,府里朝食常常是一碗小面,清凌凌的配几样小菜。唐夫人在老宅吃了十年,也习惯了清早来这么一碗,汤多面少,放一点醋,有时里边加两只小云吞,一上午都有精神。

她头一筷刚夹起来,细嚼慢咽地吃下去,荼荼那一碗已经吃完了,又让仆妇盛了两碗,才勉强见饱。

唐夫人瞧得心惊:“可不敢这么吃,大清早的,克化不了。”

“母亲说得是,我记住了。”唐荼荼点点头,眼也不眨地把碗底的汤喝了个干净。

唐夫人笑不出来。她总疑心这孩子装傻充愣,心里门儿清,可看荼荼吃不饱又不忍心,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任她胖到了这当口,又发愁还有什么大夫能找。

用过早饭,唐荼荼换了衣裳出了门。

外院的家丁远远瞧见她朝着府门而来,忙去套马车,马还没从厩里牵出来,唐荼荼摆摆手,道了一声“不用”,便迈出了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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