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33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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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神了,怎么猜着我饿了的?”唐荼荼迟钝的情绪一齐齐复苏,看见二哥与看见砂锅的双份喜悦,把那些坏的情绪全冲了个干净。

她忙把桌子腾出来,碰了碰砂锅耳朵,烫得缩回手,只能看着二哥垫着湿布把砂锅往桌上挪。

“哎呀,您给我端饭,真是折煞我了。怎么连个端饭的人手都没了?”

晏少昰莫可奈何地看着她。他多的是人手可用,只是候馆的院这么小,一个四方院里六间屋子,从主到仆十来口人都挤在院里头,但有一点动静惊起人来,她家的奴仆大概就要提着扁担嚷嚷“抓淫贼”了。

窗外又伸进来一双贼爪子,放下两副碗筷和汤勺,不知是哪个影卫,头都没往窗里探,溜得比来得还快。

砂锅一揭盖,扑鼻的香,那股子羊特有的膻味淡得几乎闻不着,唐荼荼端起碗,吃了一口又放下,把梳顺的头发扎成丸子头,再埋下头去吃。

晏少昰分明看见了她手抖,抖得连碗都端不住。

那胸外按压是很耗力气的,她救人的时候,用的不只是双臂的力气,整个上身都在用力。一分钟要上百次的按压,还得匀着力,次次下压达到五厘米,这样高的频率,寻常人撑两三分钟都要累个半死。

力竭了,就该大补。晏少昰隔着一道墙,听见唐夫人吩咐小厮“去灶房买点好克化的吃食”,那可真是隔着墙都替她不痛快。

羊肉的肥脂全化进了菜里,肉片炖得软烂,唐荼荼两碗下肚,吃舒坦了,鼻头沁出一层汗。

锅里的香辛料包早早拣出来了,她拿舌尖只能辨出黄酱和辣子的味道,微甜、微辣,锅底铺了一层绿珠粉,就是绿豆粉条,不配米饭馒头吃也不觉得咸。

两人坐在方桌两侧,你舀一碗我舀一碗,头对头安静地吃,把锅底的碎粉条都清了个干净。

晏少昰也不大敢说话,好几次才张嘴,又灰悻悻地合上了。没法儿,右边大屋里睡着唐老爷唐夫人,这薄泠泠的墙皮,连那屋的起夜声都听得着。

要是只有荼荼一人说话的动静,还能装作是她自言自语,可闺女房里传出男人的声音,怕是又要“抓淫贼”了。

下了下饭,又催她去睡。

唐荼荼瞄他一眼,喝杯茶润嗓的工夫,又瞄了好几眼,也没见二哥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在桌上摊开了文书,对着光看起来。

“这是……漕司家的密报?”唐荼荼头回见这东西,压着声惊奇地问。

每一页都是手录的,字迹时有分别,像是不同的探子写下的。也没什么条理,前一页记吃喝宴饮,后一页就是政事要闻,那一沓十来页,不知道得看到什么时候。

“去睡你的觉。”晏少昰推推她。

“转运使司的官邸,有你爹县衙门的十倍大,沿河、沿海的外事堂更有无数,远不是这么几张纸能看出名堂的。我大致看看,等你睡着了就走。”

唐荼荼还想再瞅两眼,可惜字太小,她困得眼皮打架,胳膊疼,手也疼,便不管那许多,合上里屋门躺回床上。

屋子小,里外间隔得局促,书桌又离门窗太近,晏少昰为了不让自个儿的身影透在窗纸上,只摆了一盏烛台,手里翻着那沓密报细看。

纸张薄脆,翻得再轻,总还是有动静的。

唐荼荼在这窸窸窣窣的响动里,慢慢安下心来。

像上学时每一个自习的夜晚,无人说话,也无人吵闹,窗口的月光总是吝啬的,顶灯暖暖地晕出一片光。

唐荼荼支起半个身,鬼使神差问。

“二哥,你是不是专门过来给我守夜的?”

睡觉之前,唐夫人也说要留个嬷嬷给她守夜,唐荼荼一口回绝了,大概又是那些封建迷信的理由,她当着母亲的面嘴上没讲,可心里是真的烦。

翻页的声音停了停,外间那人嗯了声。

“噢。”唐荼荼望着那簇烛光:“我们学唯物主义的,不信这个。”

晏少昰极轻地笑了声,目光从密牍上挪开。

他也不信什么鬼鬼神神,人死如灯灭,半点不留痕。只是方才叁鹰说起来,说头七不安稳,像巧铃铛这样客死异乡的魂没处去,更容易回魂,姑娘在她的生死门上阻了一阻,保不准会被缠上。

晏少昰听完,心里一突,脚下便往这头来了。

晓晓啊,能从后世来到千年前,如果说她的到来是一场神迹,那他还是愿意信一信鬼神的。人之运势,丝丝缕缕纠缠在一起,他真怕什么神啊鬼的挡了她的运。

他进过刑牢,也杀过人,山似的往这一坐,魑魅魍魉都不敢进这道门。

晏少昰掖着这点话没说,只说:“怕你夜里发噩梦。睡罢,二哥在这守着。”

唐荼荼安安稳稳躺下了,没合帐帘,那一点烛光从眼缝透进梦里,她睡得很香。

今日娘娘庙正祭,街巷间的更鼓比往时更密,二更,三更,四更,声声敲过去。

天边露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晏少昰剪好烛灯的火舌,手刚碰上房门,回头看看这屋里两张凳、两个茶杯、两副碗筷,又立刻折回来。

他摞好锅碗,收拾了筷,擦了桌,拾掇了厨余垃圾,把茶杯烫洗了,摆回茶盘里,不敢留下一点自己来过的痕迹。就怕清早进来个丫鬟喊姑娘起床,那必得露陷。

要开门时,听到院里有仆役醒了、趿着鞋子行走的声音,晏少昰又没敢出去,留在房内等了一等,端着锅碗瓢盆,竖着耳听外头的动静。

等回过神来,他才留意到自己是个什么姿势,出门的时候眉头都是拧着的。

晏少昰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堂堂人中之龙,怎么这两年不是后门就是墙头,翻墙的章程驾轻就熟?走唐家大门的回数加起来数不满三根手指头。

第312章

客死异乡,对家境单寒的人家来说能算是一场灾难了,因为长途送葬是既伤情、又破财。席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居然也能张罗得住,灵堂设在了县侯家的别院。

一个家妓,还够不上席家写丧帖,这场丧事办得俭朴,只请了一个白事班子,不吹不唱,班头领着十几个人装亲故,烧一叠纸钱,上三炷香,哭着念几句经,去旁边账房那儿领钱走人。

谁家都可以不来,公孙家不行。

那位五公子昨儿回去就捱了一顿竹笋炒肉,武将门庭,家风家教都跟鞭子挂在一块,小子们不论玩物丧志、贪花恋酒,还是惹是生非、逞凶斗恶,都是噼里啪啦一顿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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