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乌尔塔多很尴尬,“斐哥一直看我们。”
扬向侧后方倾斜身体,保持狐步舞中女式步的标准姿势,并没有回答他。
宣布换舞伴后的第一天,扬照例清早练舞。雍台紧随其后,将头发还没梳整齐的乌尔塔多推到她面前:“扬,你的新舞伴。”
乌尔塔多生在着名的移民港口区“毕方”,吃着油炸快餐、速冻水饺和牛蒡酵素糖长大。作为男孩来说,他可爱漂亮,但作为男人,却不够结实。
他还没从社工学院毕业,因为喜欢梅里瓦不拘束的舞蹈气氛,所以自掏腰包,坐着城际铁路找到达利亚的大门,被雍台诱骗,免费打了四个月的工,艰难入会。
他以扬为荣,常常照下她与斐共舞的照片,再把斐截去,精修一番,存到硬盘里。得知扬与斐拆了伴,他咬着被单,一边窃喜,一边又猜想扬今后会找谁,因而凌晨三点才睡着。雍台拿银行卡将门别开的时候,他像探索身体的青春期少男被家长抓了包,大叫着藏到被子里:“雍台先生!你不可以这样侵犯人的隐私!”
他的手还留有一些被窝的余温,扶在扬的背上,梦一样。
扬离得很近,侧过头,说了句“今天跳狐步”,示意他开始。
他看着上下两瓣唇彩合在一起,神情恍惚。
乌尔塔多紧张地开步,左脚还绊到了。他原本就害羞,跳舞时难得的潇洒从容,也被这间仅有他和扬的练习室吞没。
他的眼神总是飘过她的细颈和锁骨,又强迫移开,去看四面的镜子。波形转步时,由于他的配合失误,两人的膝盖有了轻微的磨擦。他的躯体一下子变得滚烫,脸也烧红了。
“扬,我们会变成固定舞伴吗?”他小声问。
扬依旧侧着头,沉默不语。颈动脉拉成一条线,像难以跨越的山脊。
追步和旋转来了,乌尔塔多不敢主动,扬便贴住他的身体,以女步反带男步。乌尔塔多以为自己搂着飞转的白樱花,情不自禁地靠近,又问了一遍:“扬,我们以后都会一起跳舞吗……”
舞动的男女之间划进一道裂痕。
乌尔塔多噎住话,愣愣地看落地镜里的一抹黑,随后侧过头,瞄了一眼练习室大门。
斐端着清早的第一杯黑咖啡,亲切地笑:“专心,不要撞到。”
斐就站在门前看,过道的风将黑咖啡的热气吹进练习室,浓醇又苦涩。
芒刺在背。
乌尔塔多感觉手脚被什么柔软又锋利的东西戳中,穿针引线,反复折磨,血淋淋的痛感让他提不起精神,一次左转波浪步,他不小心妨碍到了扬的前进,两双鞋尖相抵,乌尔塔多仰面后倒,扬也被他带着趔趄,朝地面摔去。
乌尔塔多在想:“全完了。”
但扬稳住了,不但稳住,还搂着乌尔塔多的后颈,没让他磕到头。
她半跪在地,脸在乌尔塔多的正上方,漂亮的眼尾轻轻抖动,额边漏下碎发,练习室的灯光趁隙而入,照亮身下男孩赤红的脸。
从这个王子与公主的经典姿势中脱身以后,乌尔塔多说了不下十句的“对不起”。扬没有责怪他,而是用余光看着慢慢走近的斐。
“借一下你的舞伴,可以吗?”斐牵过扬的手,快速打量了一下,才把黑咖啡塞给她,“想喝的话,记得给我留一口。”
扬立刻将咖啡放在练习室角落的地上。
斐表现得很委屈,连连叹气,随后伸手:“来吧。”
乌尔塔多睁着眼睛:“唔……我?”
他茫然地递手,却递入一股强劲的臂力中,人几乎被提着飞了一段,鞋底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吱——”。
他撞到斐胸前,刚想离开,就被冰冷的手掐了腰,按到修长紧实的躯体上。
“不要难为情,别忘了你是在跳舞。”声音也是冷冷的,像素未谋面的过路人,不带一点感情。
乌尔塔多紧张又困惑,抬头看了一眼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有礼,深而美的眼眸低垂,蒙着晨雾,带着怜爱,仿佛在埋怨乌尔塔多的不争气。
乌尔塔多脸又红了,心里却泄了气。他好像永远也无法成为斐的竞争对手。
“能跳女步吗?”斐问他。语气像哄小孩。
“嗯。”乌尔塔多成了斐怀里任凭作弄的空沙袋。
似乎是看出了乌尔塔多的自暴自弃,斐敛去笑意。
他平视身与步的前进方向,也不说开始,突然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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