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胤礽唉声叹气的同时,都统府东厨传来巨大的声响,而所有人都不敢进去里面,只敢在外面偷偷望着脸上冷的彷彿结出一层冰的石月。
石月的双手正在忙碌着将压碎的药材揉进麵糰里,她需要这么忙活的罪魁祸首,正是连几日来骚扰的她心绪越来越烦躁的东宫太子。
绿糕其实是医药谷里最常见的点心,刚到都统府的时候,她常常因为想念医药谷的一切,偷偷窝在房里哭,傅仁福知道以后,就会亲自做绿糕给她吃,安慰她的思念之情。
随着年纪增长,无意间看到了许多未来之事,有了许多体悟之后,对于世事也就越来越淡漠,久了也就养成这样冷淡的性格。
只是,性格冷淡也不代表她就无情,偶尔她还是会想念医药谷的一切,所以后来她便自己学着做绿糕,思念一切的时候,便会吃着绿糕抚慰相思。
但是绿糕做起来异常繁琐,里面又放了不少精气养神的药材,无论是时间上还是火侯上,掌控都必须精准无误,因此这绿糕,石月平时是不太爱做的,总要等到思念难认的时候,才会下厨做一做。
这次是正巧傅仁福回来了,他知道石月爱吃又不愿意自己动手做,这才趁回来的那日,多做一些给她吃。
哪里知道,石月莫名其妙被胤仍缠上了,有着两个人分食那些糕点,绿糕确实也所剩不多,不得已,石月只好下东厨,亲自做绿糕,好打发胤礽。
想到胤礽,石月的手又不自觉的加大几分力道,传出去的声响便又大了几分。
明明两年来都想安无事,突然之间到底为什么要不断纠缠于她?尤其是她对他的态度越冷淡,他便纠缠的越紧。
每个月三天的出宫时间,一向是石月最轻松快乐的时间,她这三天可以不受束缚,安静地享受在都统府愜意日子,以及关心那些因为提早出谷而存活下来的医药谷谷眾。
是的,即使离开了医药谷,她们依然将石月看作自己的谷主,誓死追随,这也是康熙帝忌惮他们的原因之一,儘管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但是这毕竟依然是灭族大事,康熙帝仍然生怕有一日他们会反,儘管石月从没集结过那些人,即使石月再三保证,康熙帝依然忌惮着。
为了让康熙帝不要有过多的猜忌,石月从来没直接连络过那些谷眾,但是身为他们的谷主,石月依然会关心他们,因此,傅如福便代替不方便的石月,以云游四海悬壶济世为由,替她走访那些人,甚至如有什么未来大事,也一併帮忙转达。
而经由胤礽这么一捣乱,石月难得可以愜意的三日,通通消逝殆尽,这让石月如何能不烦燥。
思及此,东厨的声响便又大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都在外头。」经过东厨的石文炳,看到本该在东厨忙活的厨子们都在外头,不由得上前询问。
袭玫略显尷尬的上前对石文炳福身:「都统大人。」
石文炳看了看袭玫的脸色,又看了看厨房,略为思索过后,问道:「是否太子殿下来过了?」
虽然胤礽夜访都统府的那日,引起了一些动静,最后是被傅仁福搪塞过去,但是石文炳也不傻,略为查探一番他也知道是谁,再加上在都统府前穿鞋的骚动,石文炳自然便往胤礽的方向猜测。
石月虽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是毕竟是他养大的,相处了这么久,对于她的性格和喜好,石文炳不敢说是了解透彻,但也是略知一二。
对于石文炳的问话,袭月脸上尷尬的神色更加重了几分,语带保留的说:「回都统大人的话,今日并未来过。」
听到袭玫这么说,石文炳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随即笑笑地走进东厨。
说实在话,袭玫真的打心里佩服胤礽,自她伺候格格以来,她从未看过格格有什么情绪波动,而那位太子殿下,竟然只用了短短三日,就能让格格气成这样,她哪能不佩服?
「月儿。」走进石月身边,石文炳微微笑着叫她:「怎么气成这样?下人们都被你吓得不敢进来了。」
石月听了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往外看去,果然看见外面的人一脸害怕,也难怪他们会吓成这样,平常一年四季没有脾气的人,偶尔反常一次,便会令人特别惊心。
深吸一口气,石月将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动作也开始放轻:「没事了,谢谢阿玛关心。」
石文炳笑着走出东厨,对着外面的人说道:「没事了,都进去吧!给太子福晋打打下手。」
日渐西头,盼着石月回来的胤礽,一听到李培全稟报说太子福晋求见时,胤礽心中难掩雀跃,连开口准许的话都带着兴奋。
在一旁的李佳莉瓶乖巧的福了身:「既然福晋来找,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胤礽挥了挥手,语气带着急切。
看着胤礽迫不急待的样子,李佳莉瓶恨恨的咬紧牙,转身离开的那刻,狠狠瞪了正巧走进的石月一眼,耳里听到身后的胤礽用着宠溺的声调喊着月儿,李佳莉瓶气的脸都青了,感觉牙都快咬碎了。
石月手上提着一个精緻的食盒,对于胤礽的叫唤,不自觉的皱了眉头,看着胤礽那热切的神情,眉头又深了几分。
将手上的食盒放下,石月立刻转身要走,胤礽有些错愕,立刻伸出手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面对石月冰冷的语气和一脸的淡漠疏离,胤礽的心情彷彿到了冰天雪地,整颗心凉颼颼的,好心情立刻跌到谷底,语气不自觉的便低沉了下来:「你就这样便要走?当真如此不待见我?」
发现胤礽对着她以你我相称时,石月的眉头立刻紧紧的皱着,这突然间亲暱的态度,是石月不想见到的。
胤礽命里注定不会有她的出现,因此她也不想和胤礽有过多的牵扯,可是眼看这位太子殿下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不一般,石月开始烦恼了起来。
毕竟现在的满清王朝,怎么说都是她娘亲用命换来的,若是一个改变影响了未来,导致原本该有的太平盛世发生变化,那么,医药谷那些牺牲的人不就白白送命了,这算什么?
见石月不发一语,脸色却月来月沉,胤礽不自觉的松开手,语气惆悵的开口:「你既不愿见我,为何要来毓庆宫?」
「太子殿下既开口向妾身讨要绿糕,妾身就必须得来。」
「你可以差人来。」这样的说法,他无法接受。
任何人向她讨东西,她一向是不假手他人亲自送,更何况皓月宫只有袭玫一人,而袭玫还有其他的差事要做,否则她绝对不会独自前来,引的事情这般麻烦。
胤礽眼看石月又不开口了,他有些烦躁的问道:「你为何又默不作声了?」
「太子殿下到底要妾身说什么?」
「我只要你一句心里话。」
见胤礽这样不依不饶,石月也来气了,她一脸严肃的开口:「心里话就是,我并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只想安静地在皓月宫度过。」
石月说出口的话非常伤人,但是胤礽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因为他发现石月不再装模作样地说『妾身』二字,说出来的语气也不如往常冰冷,却带着满满的疏离感。
胤礽有些挫败的跌坐在椅子上,一脸受伤,眼神带着卑微的乞求,又带着一点希望:「你说的这些我不信,你若对我无意,为何要进宫?」
话一说出口,胤礽就觉得自己肯定是说对了,这肯定是石月欲拒还迎的把戏,否则,依照汗阿玛对她的态度,连宫规体制都能打破,那么不进宫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没关係,如果这是把戏,他甘之如飴,因为这表示石月想吸引他的注意,这表示,她心里有他。
然而事与愿违为,只见石月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无奈:「进宫非我所愿。」
短短的这么一句话,将胤礽瞬间打入谷底,他一脸沮丧地用双手抱着头,不再看石月一眼。
石月见胤礽不再开口,她便立刻转身离开,脑袋里都是胤礽那看起来颓丧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心里竟有一丝丝疼。
与此同时,毓庆宫的后殿传来一个清脆的响声。
一个火辣辣的红手印,清楚的印在一个宫女的脸上,那个宫女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在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乱嚼舌根,太子在宫外替石氏穿鞋,这种荒唐的话,你居然敢讲,敢情是活腻了?」李佳莉瓶冷冷的对着跪在地上的宫女说着。
这两日一直有风声传到她耳里,说什么太子亲自替石氏穿鞋,还说石氏搬进毓庆宫是早晚的事了。讲的她心烦意乱。
开什么玩笑,打自石氏以嫡福晋之姿嫁进毓庆宫,她就宛如芒刺在背,每每想到她都睡不好觉,就怕一个闪神,未来的皇后之位就要易主了。
见太子两年里都不曾找过石氏,她才好不容易稍稍喘口气,现在突然有了这种传言,无论这个传言是真是假,要是传到皇上耳里,待太子登基之时,皇后之位,哪还有她的份儿!
站在李佳莉瓶身边的宫女,明显地位比其他宫女高,只见她眼一瞇,扬手又给跪在地上的宫女一个巴掌:「太子殿下出宫这么大动静的事儿,娘娘哪里可能会不知道!就算娘娘忙得忘了太子殿下有出宫的事,太子殿下这般金贵之躯,有可能替石氏那个狐狸精穿鞋吗?若说是替娘娘穿还有可能!石氏那个贱人?我呸!哪能跟娘娘比。你还不快谢谢娘娘恩典,只赏你两的耳刮子就算了事。你那些话要是给娘娘以外的人听到,当心你的脑袋!」
不愧是主事的宫女,果然眼色好,摸的透自己的主子的性子。
照理说,目前是侧福晋的李佳莉瓶不该被称作娘娘,但李佳莉瓶想要的是将来太子登基后,掌管后宫六院的皇后之位。所以摸透李佳莉瓶心思的主事宫女,一声声的娘娘将李佳莉瓶捧上了天,再加上左一个狐狸精右一个贱人,骂的李佳莉瓶心里是愉悦极了,原本烦躁的心情顿时消失。
是啊!太子出宫这么大动静的事,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虽说无风不起浪,但此事恐怕是空穴来风居多。
一抹微笑出现在李佳莉瓶的脸上,说着:「太子一刻不见我就心慌,我看他这会儿准是想着我了,你起来,替我梳头,我等会儿还要陪太子用膳。」
跪在地上的宫女一听,连忙站起来,顶着红肿的脸上前,战战兢兢地替李佳莉瓶重新整理头发。
「娘娘,您这时间去,石氏那个贱人恐怕还没走,可需要奴婢去探探?」
突然一提到石月在毓庆宫的事,李佳莉瓶脑袋便立刻浮现胤礽换的那句月儿,顿时有些心神不寧,头一晃动,便立刻传了一股刺痛。
李佳莉瓶呼痛了一声,转身又是一巴掌:「废物,连个头都不会梳,留着一双手有何用!来人!把她拖下去,把手给砍了!」
「侧福晋!侧福晋饶命!侧福晋!」
那句声声喊着的侧福晋,听在李佳莉瓶的耳里由为刺耳,彷彿就是不断的提醒着她,就算生了个阿哥,她永远也比不过石月。
又是一个巴掌打过去,李佳莉瓶冷冷一笑:「我的确是饶你的命,我不饶的是你的手,放心吧,手没了,不是还有腿嘛。」
那宫女一脸惨白的看着李佳莉瓶,整个人都在哆嗦着,她恶狠狠地说着:「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会有报应的。」
「好一张伶牙俐齿,」李佳莉瓶捏紧了宫女的下巴,艷丽的朱唇嫣然的笑着:「拖下去,顺便把她的嘴缝上。」
「喳。」得令进来拖人的太监,任凭那宫女怎么叫喊,他们都宛如铁石心肠般,一路将她往外拖。
从毓庆宫回来,石月的心思烦躁,想在宫里到处走走,缓解这烦闷的心情,直到一个欺凌的哭喊,打断了石月杂乱不堪的思绪。
平常石月遇到这种事,她是不会管的,但是这次不知怎么地,她就是想去看看,轻功一展,在附近落地后走近哭叫声传来的地方。
一走近,石月见到一个宫女被四个太监压着,哭喊着:「公公!公公!拜託您高抬贵手,不要砍奴婢的双手,这手一砍,奴婢这一辈子就毁了。」
「谁让你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你就长长记性,下辈子别再犯了。」一道尖锐的声音冷冷的说着:「动手。」
「住手!」听到要砍手,石月连忙上前阻止。
一听到有人出声阻止,原本要落下的刀立刻停下,其中一个太监连忙走上前,对石月行礼:「太子福晋有何吩咐?」
「太子福晋,太子福晋,请您救救奴婢。」一见到石月,像是抓到了一个浮木,那宫女拼命的哭喊着,求石月救她。
石月此时才正眼瞧见那名宫女的面容,她表面虽无波澜,但内心惊愕无比。
她知道此人!
她俩并不相识,但石月见过她一次,就在未来的影像里。
她跟福哥哥刚到都统府时,虽然阿玛跟额莫待她视如己出,但那时她还没办法接受都统一家,只当福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那时她特别害怕有朝一日福哥哥也会离她而去,所以用了源如玉的力量看了福哥哥的未来。
看了以后,她发现福哥哥这一生只娶一个妻,而那个妻不是她,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女人,只看过那一次,那女人的样子就深深的烙在她的脑里。
而眼前这个人,便是她所见的人,她的福嫂嫂。
但是福嫂嫂怎么会还在宫里?她有用源如玉看过的,福嫂嫂应该在前阵子就提早出宫,并在返乡的路上遇到福哥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把未来给变了?
那此人还会是她的福嫂嫂吗?如果他们俩没相遇,那福哥哥该不会就终生不娶吧?
想到这里,石月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暗暗的盘算着,要怎么改变这情况,让两人相识。
一旁的管事公公见石月眉头深皱,立刻开口说:「太子福晋您金贵玉体,见不得这等脏东西,脏了您的眼就不好了。」
虽然宫里上下都知道这个嫡福晋不受宠,但奈何人家后台硬阿!有皇上罩着,在怎么不受太子殿下待见,一样是得罪不得。
「为了什么要砍手?」将思绪拉回,石月开口问。
「回太子福晋的话,」管事的太监恭敬的答腔:「这罪人,手脚不乾净,偷了东西。」
石月看向哭的梨花带泪的人:「你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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