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羌一直担心靳凡翻脸,倒不是觉得他会为她,他那脾气差得根本不需要什么激怒他的理由。
还好他没爆发。
靳凡交完钱回来带林羌回了检验科的楼层,把她安置到等候区,到自助饮料机买了瓶水,拧开盖递给她。
林羌没接。
靳凡想起pet要空腹,又拧上了盖子。
林羌在他转身时,拉住他的手。
靳凡回身,看着她。
林羌仰着头:“我以为以你的脾气,被人这么讽刺,会想要砸了换药间。能忍住是不是说明,你原先根本不是这个性格?”
靳凡回答:“燥怒症也不天天生气发火,何况我不是。”
“那你怎么总是跟我发火呢?”额头的伤并未影响林羌的从容,她看起来还是不怕死的样子。
“因为你找死。”
林羌笑了,娴熟的淡然的笑,装成小白花:“那老人讽刺你之前你就发火了,其实医生说的话还好吧?有那么难听?”
靳凡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却也答了:“我觉得难听。”
林羌不再说话,只是维持望向他的姿势,很久。
靳凡看了眼缴费窗口,排队的不多,走了过去。
林羌扭头,眼追随他的背影。
冬天的白天特别短,只是摔了一跤,太阳好像就要落山了。林羌目及之处的身影都是一个颜色,突然一束红光枕到靳凡肩膀,让他有些与众不同。但她更欣赏那束红光降临之前的他,挺拔如杉也有些与众不同。
太阳下的花好看有什么稀奇,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有花开才稀奇。
六点,林羌进入pet-ct中心。
靳凡没有陪同。
林羌要强,不是什么事都要别人陪、帮、替代,也讨厌被别人当成病人。靳凡也是病人,所以他知道。
等候区不时有播报,穿着羽绒服棉裤的人背着鼓鼓囊囊的布包,拎着片子,有些转向,急出一头汗,却没拦人求助。别人戴着口罩目的明确地你来我往,好像拦住了也不会停下似的。
靳凡像一块石雕面向检查室,眼睛迎风不眨是他曾作为一名军人的基本功。一位驾着轮椅的老人就是这时进入他视线的。
老人穿着整齐,昂首挺胸,但黑斑密集地烙在松如鸡皮的脸上,戴着手套的手不停地抖,嘴角粘着唾沫,花白胡须沾着毛衣的细小绒球。
很快,一个微胖的妇女匆匆赶来,下垂的眼睛和嘴角让她看起来有点麻木不仁。她用拿着预约单的手,握住轮椅的把手,看了一眼坐在检查室外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弯腰对老人说:“要等两个小时才排到我们,要不先回车上?”
老人摇头,伸手指向等候区。
妇女把老人推到靳凡面前的座位,却转了轱辘,让老人背对着检查室门口,面对着靳凡。
老人松垮的眼皮下,一双灰褐眼睛仿佛已经不能再聚焦,看着靳凡,也像在看着别处。
妇女电话响起,麻木的脸在接通时转变成了不耐烦:“她哭你不会哄吗?你个当爹的自己闺女都哄不好?爸等下要进ct室了,你让我把他一个人扔在这?”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妇女突然尖声道:“那去死啊!”
挂了电话,她又恢复了麻木,像是挣扎了很久,终于走向靳凡,难以启齿似的求助:“能麻烦你帮忙照看下老人吗?我出去看看我闺女。小女孩儿太小了,离不开我。十分钟,十分钟我就回来。”
靳凡没有答应。
妇女没有为难,走回老人身边,同样的话说给他,但多了一句:“您要想让我多活几天,就在这等我。”
老人没有反应。
妇女走了,老人还看着靳凡,抖得严重的手拽开棉服的扣子,胸前别着三枚军功章。
靳凡早在见到老人挺拔的身姿时就有所端倪,可能在老人眼里,他的挺拔也是一种信号。
老人摘下手套,缓缓朝上举,却没有完成军礼。
靳凡知道人到晚年信仰强烈,也猜到他要干什么,注意力却被他手指甲盖吸引去了。
老人手指光秃秃,没指甲了。
也许是甲床遭到损害的缘故。
靳凡呼吸一滞,抿得笔直的唇线、仓皇悲戚的神情,与前一秒的漠然镇定恍如两人。
老人的手套掉了,靳凡目不转睛盯了半天,走过去,帮忙捡起,刚放到老人腿上,冲过来一个大汉把半蹲的他推倒在地。
他摔坐在地上,发根处一层湿凉,甚至忘了抬头看看谁推了他。
轮椅上的老人双手剧烈地抖,啊啊呜呜说着话,可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帕金森样的动作和阿兹海默状的表情。
大汉跟靳凡差不多个子,比他要壮实,短发和络腮胡自然卷曲,横眉竖眼,不好惹的样子,指着地上的靳凡,骂道:“瞅着老人身边没人就耍横欺负人是吧?”
靳凡很快回神,站起来才看向这大汉,以为他说的老人是轮椅上的老人,看到站在他身后挎着中文大学布包的老人,明白了。
大汉看靳凡不太想理人,急了,往前窜,又要动手:“我他妈跟你说话呢,是不是觉得我们老人身边没人!”
靳凡攥住他落下来的手臂,转腕,拧得他龇牙闷喊了一声“擦”!
站在大汉身后那老人见状,举着布包砸向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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