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个身,半睁着眼,粗略地看,没一件正事。
戈昔璇:“嫂子我逛街给你买了件大衣,明天下午回北京,给你送过去啊!”
小脏辫:“大嫂你看我这新系统!疫情时代芯片贼几把缺,我托关系鼓捣半年才换新了系统,等你回来我让你感受下我的超智能宠物!”
杨柳发得最多——
“快收钱!”
“你要在木襄村待几天啊?”
“回来了吗?你在哪儿住?我买了奶黄包和蜂蜜栗子蛋糕,等等给你送去。”
“我问戈昔璇了,她告诉我你在哪儿住了。”
“半个小时就到远洋风景。”
最后一条消息发于半小时前,这时应该已经到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打来电话:“宝我到正门左手边的咖啡厅了,出来一趟呗,我给你买了点吃的东西。”
她怕被拒绝似的,没等林羌说话就挂了。
正好林羌睡不着了,下床,出门。走向洗手间之前,看了眼餐桌前的靳凡。他面前平板在播放改装视频,她的位置能看到帕加尼的标,还有全英文无字幕。
她没跟他说话,前去洗脸。
洗完出来,她走到门口,换鞋,开门时才跟他说:“杨柳找我,我去一趟。”
话音落下半晌,靳凡才从视频中抬头。虽然他从林羌醒来那刻就没在关注视频了。
咖啡厅。
杨柳把林羌的手拉过去,双手握得紧实:“是不是穿得少了?”
林羌没抽回来:“我不冷。”
杨柳歪着脸,白眼翻得有些宠溺:“瞎说,手多凉。靳凡不会连新衣服都没给你买吧?从小就有钱的主,怎么抠抠搜搜的?”
前往木襄村度假区之前靳凡陪林羌逛了街,一直默默当扫码机器,她身上穿的虽都自己挑的,却也算是他买的。
杨柳朝外看一眼:“不过他怎么不住中南海那边?我靳叔叔和他妈就住那边好像。”
不等林羌说话,她又表现得不感兴趣,继续说林羌:“如果你是继发性的,就要考虑其他并发症。我专门问了神内的刘主任,她说帕金森病正常病程三到五年,但综合征就会有一个漫长的潜伏期。”
林羌眼睛看向咖啡,不言。
杨柳继续说:“你知道,这事一旦开始传,实情迟早会被挖出来,可能我作为朋友,在流言四起时为你遮掩才是应该的,但我在心里,你可以控制住病情,可以在未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少遭点罪,最重要。所以我没去阻止他们议论,还去找了刘主任。”
林羌没怪她,也不是她透出去的。
而且也瞒不住。
“我找了好几位这个领域擅长的专家,等下把微信推你,你要时刻咨询,时刻复查,就算做了手术,也别怠慢了。”
杨柳说到就推,想起什么似的又打开备忘录,给林羌念她收集的帕金森综合征患者注意事项:“高纤维饮食,奶类豆类都吃,肉少吃,不过你也不爱吃肉。运动不要过量,主要是针对四肢的适当的活动,要有……”
说着说着,她嗓子一梗,眼圈又红了,突然放下手机,双手捂住脸开始哭,眼泪从手指缝里挤出来。
林羌望着她,什么也没说。
杨柳突然放手,泪流满面:“你说为什么学医呢?我们连自己都治不了啊。十年,十年,你有几个十年啊。”
她看着林羌,不断想到自己,医生何止对病人无能为力,他们对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
哭到一半,眼泪都还没干,她又转换了语气:“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我会陪你的。”
她擦擦眼泪,吸吸鼻子,展开一个笑脸:“说点别的吧,阜定又有新闻了,一个尘肺病患者肺移植手术后死于呼吸、消化、血液多个系统并发症,家属闹了几天,还在医务科给了主刀老周一剪刀。伤不重,但影响大,新来那波学生人心惶惶的,看上去都在考虑转行了。”
她说着又叹气,话题还是没绕开:“转行吧,我们这熬到一半的退出太伤,他们还有机会,不用卷生卷死英年早残还见不着光明,更不用好不容易熬出来却因为外力把这么多年葬送。”
林羌还是没话。
杨柳又换话题:“简宋去深圳了。”
林羌毫无波动。
杨柳没对这件事发表想法,提了一句也过了,继续换话题。她好像不是在安抚林羌,而是在缓和自己平复不下来的心。
在得知林羌的境遇后,林羌好像再也不是她萍水之交的同事了。
杨柳也没要事,全是关心,七点多林羌就回去了。
大年初一的晚上都是人,她慢吞吞走向正门,棉服很暖和,但就觉得很冷,好像因为冷,她路都走不稳了,拎着蛋糕踉踉跄跄。
眼看要摔跟头,有人拉住她胳膊。
她想都不用想,扭头果然看到靳凡的脸。
他只穿了毛衣,真不怕冷。
而且他怎么不打踉跄?还站那么挺拔?风那么大,是都跟他擦肩而过了吗?还是这偌大的京城,风只拦她的路?
她没话说,抽回胳膊,继续一个人往前。走了三米半,她转身,看眼前人:“你是要我养成一扭头就看到你的习惯吗?”
靳凡沉默。
林羌扭头继续走,也就半米,又转过身:“然后让我花一辈子去戒掉这个习惯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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