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进了家门,到现在连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甚至连声“妈”也没叫。
唐铃惠看着儿子这模样,心里苦闷,便自顾自说起话来:“几年前知道你把那野丫头带到北京,两个人住在一起,我也没说过你什么,你爸那边我也是能瞒就瞒着。你是我唯一的宝贝儿子,谁也不是没年轻过,我也不希望你一辈子活在枷锁里。”
“爱情嘛,谁没有过。我只是想着你年轻气盛,尝一回爱情的滋味,后面年纪大了也就该懂事了,该处理处理,该结婚结婚,谁知道你是对那丫头动了真心!”
傅裴南轻笑了声,这才开了一句口:“您倒是给我规划得挺好。”
那一声冷笑,无疑是刺痛了她。
作为一个母亲,看着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为了一个女孩儿心里竟是那样的抗拒自己,这无异于诛心。
不过这么多年,她什么苦什么恨没尝过,为了表面的平和,也只有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她语气依旧平静:“你别看你们傅家家大业大,这几年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再大的家业,一旦崩盘也只是在旦夕之间,你爸想□□这个局面不容易,最近身体也越来越不行了。地产生意不好做了,这个你是知道的,他想改行做车。”顿了顿,她语气又强硬了几分,“星怡下周回国,你去见见她。”
傅裴南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他早过了中二的年纪,家里的考虑他再明白不过。
他理解,但他凭什么顺从?
而见他不言语,唐铃惠便逼问了句:“你去不去?”说着,顿了两秒,她干脆拍桌而起,“儿子!你以为我当年真是因为爱你爸,才会嫁给他!他也是真的爱我才回娶我?我不跟你爸结婚,能有现在一家独大的盛茗集团,能有你挥金如土的今天?”说着,她顿时便红了眼眶。
“你知不知道,你爸知道了你和那个野丫头的事儿,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们唐家窝囊,管不好自己的家务事,让那个女人进了门,哪至于你跟她女儿……”
说到这儿,她再也说不下去。
她感到不齿!
平静了良久,唐铃惠才一字一顿道:“我们每一个人,都为自己的家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你也一样。”
“谁也躲不过,这就是命。”
*
每一个节假日,于北京本就糟糕的路况而言都无异于一场灾难。
傅裴南驾车离开时,道路早已堵成了猪肝色。
二环、三环、四环、五环……
像一条条锁链,一圈又一圈地封锁着这座城市,也一寸寸地束缚着他的心。
堵了半个多小时,他早已堵得没了脾气。
车内开着热气,他闷得喘不上气来,脱了西装外套往副驾上一扔,又降下了车窗。
他修长的手臂一只搭在了窗框,一只慵懒地搭在方向盘上。
放眼望去,道路两侧是一座座冷漠的玻璃大厦,前方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车尾灯,像一片沸腾的炼狱火海。
记得小时候的北京,远没有今日繁华。
他住二环内的房子,一路读着在如今,早已传说得神乎其□□校,却也从未感到自己与平常人有何不同,不知自己轻易拥有的一切,却是他人几辈子也追不上的福分。
而这所谓福分,终有一日,也都要以另一种形式慢慢偿还。
平日里二十分钟便能到达的路程,他愣是堵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家。
进了门,他把凑上前来的元帅踢到一边,摘下了腕表,连同手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到了中岛台上。
家里没开灯,屋子里十分昏暗。
她像是刚洗了澡,浴室门开着,灯也开着,传来阵阵水果味沐浴露的芬芳。
远远的,他见唐珞穿了一件薄荷绿的圆领卫衣,穿了条睡裤,正窝在沙发上看影片。
电视机五彩斑斓的色彩,倒影在她白净无辜的面庞。
他走上前去,见唐珞身上盖了一条毛毯,早已浅浅入眠。
直到他把她抱起来,唐珞这才醒了。
见到傅裴南的脸,她略感诧异,本以为他起码要明天才回来,便呜呜囔囔问了句:“你怎么回来了?”
“吃个饭就回来了。”
他把迷迷糊糊的她抱到床上,伸手一摸,见她头发仍有些潮湿,便问了句:“你头发怎么湿的。”
“刚洗了澡,就吹了半干。我一会儿再回锅吹。”
回锅吹,这是她发明的词汇。
她发量大,头发一次吹不干,说要“回锅吹”才干得快。
他便说:“你先睡,我给你吹。”
温热的风缓缓吹来,他手指在她发间穿梭,她头发柔顺又短俏,总是轻轻一梳便梳到了发尾。
她没有再入睡,也没有再睁开双眼。
只记得那一晚他也躺得很早,而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他忽然侧过身来从背后抱住她,紧紧地,像是怕她逃掉了一般。
那一晚她依旧彻夜未眠,脑海中有万般思绪在翻涌。
这张床她睡了四年,却一日不如一日睡得安稳,因为她明白这本不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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