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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人声音分明带着笑,这一问,却像一股阴风瑟瑟拂过,激得人一阵心悸。
医士冷汗涔涔地坐在床榻前,感觉背脊仿佛被冰凉的剑尖轻轻抵住,性命悬于一线,一着不慎,便要与榻上人落得同样的下场——
榻上这位“病人”生命体征全无,手指僵停在痉挛状态,口鼻歪扁,虽因肢体尚还温热,未显现出更多颜面征象,但基本已可以推测出,应是外力导致的窒息而亡。
时间门就在不久之前。
或许,就在郡主叩门前的片刻。
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为将者,对敌尚且不杀降卒,对待一个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军中同袍,却为何要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将其杀害……
甚至此时此刻,还面不改色地让一位大夫去诊一个死人的脉……
在身后人的催促下,医士打着颤松开了把脉的手,回过头去,对上一道含笑的目光。
元策:“如何,我这位副将可还有醒转的机会?”
医士哆嗦着起身走上前,低下头去朝两人各作了一揖,咽了咽口水道:“回、回禀郡主、沈少将军,病人身体尚可……”
姜稚衣:“尚可是何意?你可有良方医治?”
“有、有的……”
“那快开个方子出来,不论所需药材何等珍稀,只要能将人医好,本郡主重重有赏!”
医士悄悄抬起眼看向元策,见他点了下头,像从悬崖边捡回一条命,松了一大口气,抖着手在桌案上铺开纸笔,坐下来开始写药方。
姜稚衣挽着身边人臂弯,轻轻抬了抬下巴:“你看,是不是还得我出马?”
元策偏过头,垂眼睨了睨她:“好像是。”
“你若早些问我,就不必耽搁这么多功夫,下次还有这等寻医问宝的事,直接来找我,有我堂堂郡主在,还能短了缺了你?”
元策撇开头意味不明地一笑:“行——”
——穆新鸿一脚走到厢房门口,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
一个死人,一个正在给死人开药方的大夫,一个正在邀功的郡主,以及一个被什么趣话逗笑了的少将军。
少将军还能被人逗笑?应该是杀人杀高兴了吧。
医士软着手写完方子,站起身来,一看对面挽手说笑的贵人,忐忑地吞咽了下,一时不知该不该让这张没用的药方打扰到这一幕……
“给我吧。”穆新鸿主动上前接过药方,叠巴叠巴收进衣襟,看向元策。
少将军在被郡主挽着的百忙之余递来了一个眼色。
穆新鸿点了下头表示心里有数,朝外伸手一引:“辛苦老先生跑这一趟,我送您出府。”
听着这一句“送您”,再看一眼穆新鸿腰间门的挎刀,医士胆战心惊地提着药箱出了厢房,一路往外走去,每多走一步,就像离悬崖边缘近一步。
到了照壁附近,穆新
鸿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将、将军饶命,我今日什么都没瞧见……”医士腿一弯就要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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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新鸿抬手一拦,扶住了人:“您今日可不能什么都没瞧见。”
医士疑惑地抬起头来。
穆新鸿回望了眼厢房的方向,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半年前那一战,大公子之所以会遭遇北羯人伏击,便是因为这位高将军通敌,泄露了大军的作战计划和行军路线。
当年大公子初到边关时,高石还只是军中一名百夫长,因有次在战场上替大公子挡下一刀,从此便成了大公子信重之人。
高石跟在年轻的大公子身边,教他如何御敌,如何杀敌,陪大公子并肩作战了两年多,一路升任为大公子的副将,于大公子而言是亦师亦友,甚至像父亲一样的存在。
谁想到,这样一个人却是埋在玄策军中的一颗毒瘤,正是看中了大公子初出茅庐,欠缺防人之心,才有了最初博取他信任的那一记挡刀。
最后那场伏击战中,高石为了让己方主力军全军覆没,为了陷玄策军、陷沈家于失利之罪,周旋其间门之时,自己也身负重伤。
少将军接手大公子的身份后,第一时刻便请军医保住了高石的性命。
高石为达目的不惜牺牲自己,显然不是出于个人利益,而是受人指使。
为查清幕后黑手,必须留着他这条命。
只要高石醒来,少将军有千百种刑讯手段让人开口,可整整半年,他们军中最有能力的那位李军医用尽一切办法医治,最多只能续着高石一口气。
这世间门最好的医士就在他们军中,早在回京之前,少将军便确信,李军医无法做到的事,世上再无其他医士可以——高石俨然已是药石无医。
但死人开不了的口,活人可以替他开。
少将军派人千里迢迢将一个将死之人护送回京,又作重视姿态,亲力亲为去城外接人,而后精心养护,大张旗鼓遍请名医,便是为了逼背后之人按捺不住前来灭口。
昨日那张看似救命,实则害命的药方一来,此人已然浮出水面。
如今鱼已上钩,鱼饵便没有用了。
……
穆新鸿从回忆中回过神,看向面前瑟瑟发抖的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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