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很安静, 他们走到长乐殿不远处的路口。
他们曾一起走过很多次这条路,在这里道别。
容见偏过头,想看身旁站着的明野。
灯火却骤然熄灭。
容见一怔, 忽然失去光亮,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明野握住了容见的手。
他们在黑暗中前行。很难得的,明野走在容见的前面,他会为容见摸索出一条安全的路。
“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殿下么?”
容见不太明白, 明野的声音很轻, 在这个只有彼此的地方, 他们只能听到对方的话。
“会永远陪着殿下的。”
终于, 走过树丛掩映的路口, 前面就有光亮了。
明野停在原处看着容见, 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他都会等在长乐殿外,看着容见走进去。
那天晚上, 容见睡得很早, 做了很多个梦。
他梦到才穿越过来发生的事。
那是一个黄昏, 他久病初愈,大脑还不算清醒,头一回推开窗,听到有人议论在外面等了很久的侍卫明野。
他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不忍,让小宫女叫明野进来。
明野有一双很冷淡的眼,怀中捧着很娇美的山茶,整个人却显得很疏离,像是遥不可及的人。
这是一切的开始。
如果阻止这件事,如果不曾发生,是不是之后的一切都会如同明野原来的命运一般向前。
可梦里失忆了的容见重来了一百遍,每一次都有所预感,心脏隐隐作痛,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每一次都不能置若罔闻,放任明野等在那里,被别人旁观议论。
归根究底,容见太过心软,并且失去了纠正的机会。
在对待明野的问题上,容见愚笨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像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人无法抵御本能。容见也无法拒绝明野。
梦醒之后,容见有些恍惚,他有片刻的失魂落魄,从床上坐了起来,才缓慢地反应过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睡觉的时候,容见不喜欢太热,屋子里的地龙也没有那么旺盛,此时这么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到冷,不自觉地颤了颤。
容见也从失神中醒来,终于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了。
明野原来是容见的贴身侍卫,此时一跃成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可谓是一步登天。在外人眼中,作为旧主,下属有了好去处,当然是要祝贺的。如果没有,那就是不满意,是明野在原来的位置上做得不够好。
事已至此,容见不会给任何人借口,说明野有什么地方不好。
这么想着,容见披了件衣服起身,想叫灵颂过来。
*
前些时候,各地方的年礼都送到了宫中,内务府忙的不可开交。灵颂负责长乐殿的公主私库,时至年关,长公主收到的东西也不在少数,谨慎起见,她都是亲自来往,防止出现差错。没料到内务府规章混乱,也不知道是谁把灵颂错认成了内务府的人,也叫她一起整理外头送上来的年礼,汇集成账本。
阴差阳错间,灵颂却发现诸多不对的地方,账本上很多东西都对不上号,她暗暗记了下来。
灵颂的确是难得的聪明人,又很会算账,她留了个心,又问了几个人,这么一查问,竟真有不少缺漏之处,年礼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
她是无心行事,却惊动了内务府中的有心人。
花喜便是察觉到的人,他此次前来,就是特意来劝人的:“灵颂姑娘,之前的那桩事,你可千万别继续查下去了。”
灵颂面上带着笑,客客气气道:“公公说的话,我不明白。”
花喜怎么会瞧不出来她的意思,“哎呦”了一声:“姑娘,你怎么就不知道轻重呢!”
也就是灵颂是长公主身边离不开的得力宫女,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么客客气气的。
花喜苦口婆心地解释道:“这内务府掌管的是陛下的私库,可这私库也只是其中那么一小点,外头的权势可大着。这许大人手眼通天,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花喜内心也如油煎,他是内务府的太监副总管,听起来是风光,然而不过是给那些有正经官名的为奴为婢,在宫中是有几分脸面,实际上是半点主也做不得。
灵颂心中一惊,内务府的账已到了这种地步,几乎是不加遮掩的敛财,她一个外人,不凑巧都能发现其中的不对。
花喜继续道:“咱们人微言轻,就是个奴才罢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你若是愿意,老奴做主,给你送上过年的年礼,宫里宫外的,也叫姑娘过个好年。”
灵颂心中一冷,面上却笑着道:“我知道分寸,公公不必如此。”
正说着,有人走了过来,说是长公主有事,灵颂正好脱身。
她理了理衣裳,推门而入,往寝宫走去。
容见坐在窗边看书,见她进来了,问道:“怎么了?听说是内务府的人找你。”
古代的书实在很不好读,字很小,排的密密麻麻,容见一般看得都很专心。
内务府的事,灵颂本来是没打算告诉容见的,但她觉得自己自作主张就算了,又被内务府的人发现,怕牵扯到长乐殿,于是便福了福身,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容见听了个开头,就觉得不对,他放下手中的书,没有责怪灵颂,反而是问:“灵颂,那你觉得内务府中到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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