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白天的事始终困扰着她,她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辗转到了半夜都没能入睡。
南楠就在她身侧,她却撑起半个身子,借着微弱月色,去看眼前这个已经过了二十岁年纪的女孩儿。
两个人相扶相伴至今,最阴暗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可她却在这时候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很少去了解,她不在的时候,南楠到底经历过什么。
譬如当初的章霁,又譬如如今南楠的变化。
烟瘾在这个时候犯了。
她怕打扰南楠,便裹了件大衣走出帐外,外面的世界苍茫一片,剧组的人都睡下了。戈壁滩上昼夜温差大,到了夜里寒气凛凛,她随便挑了一处坐下,一抬头,便看见了漫天繁星。
“咔嗒”。
黑暗中幽幽亮起一豆火苗,烟雾随之而起,她深吸一口后,望向无尽的天际。
她想自己大概永远也忘不了了。
两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她准备动身赴往法国时,南楠突然回了一趟家,湿着眼很平静地通知她,自己没报海大,而是依然申请了京科大的保送名额。
那些年,她时常一个人坐在窗边,看海城夜色,抽着难捱苦熬的烟。当时也不例外,只是听了那话后,她手举在半空,愣怔了很久。
她与南楠隔了一个客厅,她问她为什么。
南楠却忽然哭了,像是终于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声色中微微颤抖,她说:“我都知道的,姐,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南楠低头哭得克制,她却依然发怔,不明所以。
空间里只剩下南楠的抽泣声,明明已经极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心头的酸意,心口发疼,眼泪越来越多,到最后,竟然有些难以收场。
她只能上前细声哄着南楠,南楠捂着眼睛,指缝间落下清泪,她哭道:“姐,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是怕你难过,怕你又担心我……”
她正糊涂的时候,南楠下一句便直接给了她当头一喝。
“章霁……我后来发现他再也不去学校执勤了,就去交警队问,他们都说,都说……”
“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因此不去京城,还和行知哥哥分手,都怪我……都怪我……姐,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直到今天为止,她都还能想起自己当时那份震撼与悲切。
她没想到南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彼此互瞒了那么长时间,两个人都在彼此面前故作轻松,按部就班地该上学上学,该工作工作;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恍惚觉得,南楠的心理承受能力,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强大,而这个自愈过程,南楠是怎么将那些恐惧与难过消化,又是怎么独自在阴暗之中挺过来,关于这些,她统统不知道。
那么多个难捱的深黑长夜,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煎熬。
后来,她嘴开开合合了许多次,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只能替南楠拭去眼泪,哽着声告诉她:“傻丫头,我和他分手,不是因为这个。”
至少,不止是因为这个。
南楠却在那时候死死揪住她的衣袖:“走吧,姐。我们一起去京城吧,去京城,好不好?”
她愣怔着看了南楠很久,兴许是看不得南楠哭,她到了最后竟然也跟着湿了眼眶。
她点点头,说好。
低头时,有泪滴在冰凉地面。
然后她才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到了京城,走回了他的身边。
如今想想,似乎她所有的想再来一次的勇气,都是因为南楠当年的那句——
走吧,姐。
去京城,去找他。
风透着骨凉,往事如烟,一吹就散了。那支烟抽完后,她又坐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便折回了帐篷。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便送着南楠去了车站。
南楠临别前还在唠叨她要注意身体,她哂笑着答应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一个小姑娘说嘴。
这一来一回也要个小半日,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开工,都等着她呢,她停好车便准备事宜去了。
作为导演,日常的工作还是很繁复,每天熬着夜看效果,还得提前一天踩点去看场地,林胜吉挑的演员都是口碑一流的戏骨,合作起来不累,就是那个王嘉鹤,毕竟是个年轻女演员,虽算得上吃苦,但到底是身娇体贵,中途晕了几次,吃不下饭喝不了水,两个月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听张晓武说,王嘉鹤都哭着在帐篷里面给她的小男朋友打了好几个电话了,非要让人来探班。
她当时正和男主演一起研究着走戏的事儿,也就没太在意张晓武后面那句——“娄银过几天也要来”。
这句话她是到了那一天才骤然回忆起来的。
当时正好是剧组放饭休息的时候,几个主演围在一堆说笑,见她经过,便叫住了她。
“南导,王嘉鹤说到时候要跟你一起走红毯。”
她捧着一壶热水,笑道:“不跟我们陆哥,跟我?”
陆哥是男主演,和王嘉鹤差了一代人,王嘉鹤到底还是一个小女生,盯着她不好意思地说,是因为觉得南导好看,才想一起。
她倒也没急着拒绝,只趁机转了个话题:“也是,陆哥的红毯哪次不是跟他自己媳妇儿的?嘉鹤就是输在没老公了。”
王嘉鹤却小脸一红:“我有老公的好不好!”
语惊四座,连带着南苡在场的几个人全都愣了,旁边坐着的工作人员也都竖起了耳朵。
王嘉鹤可是打着宅男女□□头,竟然年纪轻轻就已经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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