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苡在婚前, 带着南楠回了一趟云城。
去的是南褶子的墓地,在城郊的一处荒山上,从那里看去, 可以俯瞰整个云城的风景。
这个位置,是南褶子自己在遗书里面交代的。
飞机落下了云层, 渐渐看见了城市。她和南楠, 终于再次回到这里。
其实在来云城的前一天, 她和温行知吵过一架。原因很离谱, 她想要个小朋友, 而他不愿意,当时都临门一脚了, 她不让他戴, 他却拗着不依她。
两个人是头一次在床上闹了矛盾。
说实话为这种事情吵架,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还觉得温行知是想再玩几年, 当场发了脾气,穿了衣服就要往外走, 还是他急急拦住她不让她走。但即便如此,他到最后也没答应她。
她明明就记得,之前她要吃避孕药,他还会生气, 而如今想要了, 他又不乐意了。
自相矛盾。
她心口发着闷, 和南楠顺着湿地公园的山路攀爬了许久, 绕到了后山上, 最后停在一座墓碑前。
碑上刻着——
“慈父南光正
生于1968年, 卒于2011年
四十余载, 风尘苦旅。为人师表, 四乡传颂。立此墓碑,永志纪念。”
她清扫去碑上的灰尘与蛛网,碑上南褶子的音容笑貌跃然眼前。
她今年,都三十了。南褶子却看着,竟也同她差不太多,是她在渐渐褪去风华,而南褶子,永远定格。
“爸,姐要结婚啦,”南楠蹲在碑前,“我可没有让我姐受委屈丢面子哟。”
闻言她笑。
想起订婚的那天,还是这么个小姑娘替她去撑住了场面。
当时温家泱泱坐了一桌子人,南楠却在人声最鼎沸的时候站起来,端着一杯酒,面向众人,不卑不亢地说了一段话。
“温爷爷,郑外公,还有各位叔伯婶婶,今天是我姐和我未来的姐夫温行知的订婚宴,这第一杯酒,是我作为我亲生姐姐南苡的小妹,理应先祝我们家二位准新人结下金玉良缘,共结连理。”
“第二杯酒,是庆祝今天的三世同堂。今天大家都聚在一起,也就意味着从今以后,我将荣幸与各位叔叔婶婶,带着对准新人的美好祝福,共同携手并行,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将姐姐托付于准姐夫的同时,也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可以万事顺,合家欢,丰年同堂犬不惊,如意满门护安平。”
这漂亮话一说完,举座皆叹,郑老点头微笑着,满目欣赏,温老爷子也直夸南楠这小妮子能干懂礼貌。
南楠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了第三杯酒:“这第三杯酒……”
说到这里,南楠停顿了一下,是对着她:“我一定要敬我姐。”
刚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贺词的南楠,此刻望着她,却没能多说一个字。许久,才轻轻哽咽:“反正,没有我姐,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希望我姐往后,前程无恙,此生无疾。”
说完,仰头饮尽最后一杯酒。
她到现在都记得,南楠说完那席话后,温行知感怀了句“小姑娘还是长大了”。
都能护着她了。
云城冬日依旧,山风裹着海边的湿意卷进她的衣领口。南楠还在同南褶子絮叨着什么,她坐在杂草堆上,一根烟尽后回到碑前。
“之前还说快忘了爸的样子,现在记得了?”她细细清理着那张遗照。
“嗯,记得了。”
“那以后每年都回来一次。”
“好。”
风好像小了。
“走吧。”她说。
南楠看她,是有些遗憾的。
其实在来时的路上,南楠一直在说,她应该带温行知一起来的,让爸也看看他未来的大女婿。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南楠解释两个人是吵了架的,只默默开着车,没说话。
准备下山时,她们在来的那条路上,碰上了一个人。
一路疾走上来,温行知还在微喘着气,此刻敞着风大衣,见到她,面有不善地看过来。
其实两个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太好。可南苡在看见他后,却气消了大半。
温氏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他一个分身乏术的人,竟然撇下一身事务,从京城追到了千里迢迢之外的云城。
南楠聪明,看出他们俩之间的那点不愉快,找了个借口便先下山了。
寒风凛凛,刮得耳朵都在疼。
温行知朝她走近,虽气她一声不吭就来了云城,但还是耐着性子,替她把松软的围巾裹得严实。
然后,牵着她,又回到了南褶子的墓前。
“平时再怎么跟我闹都行,这种事怎么能不叫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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