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姜菱一愣,看向林躬自,林躬自和她对视一眼,赶紧跑过去开了门:“谁啊?”
门打开,一张布满冷汗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三娘?”林躬自下意识扶她:“这么晚了,你……”
她忽然顿住,看着女人被血浸湿裙子愣住了,林三娘往前一步,栽倒在她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见她们一动不动,姜菱忍不住问:“躬自,怎么了?”
林躬自一抖,回过头,惶然道:“殿下,她要生了!”
林三娘早产了。
林躬自把她抱到了房间里,便跑着去找城里的稳婆,姜菱坐在床边陪着昏迷的女人,心神不定,坐立难安,好在没一会儿,林三娘就醒了过来,哑声道:“水……”
“水,我给你倒水!”姜菱手足无措,刚下了椅子,就双腿一软摔了下去,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咬牙爬起来,好不容易到桌边接了杯水,回来的路上又洒了不少。
在姜菱小心翼翼给她喂水时,林躬自带着稳婆回来了,稳婆也咳嗽着,但还是很快坐到了床边,查看起情况来。
姜菱慌张道:“我,我先出去……”
她刚转过身,身后便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那叫声太过凄厉,姜菱蓦地一抖,整个人都僵住了。
耳边是稳婆指挥林躬自帮忙的声音,姜菱呆站着,耳朵里忽然响起一阵嗡鸣声,那些充溢着不安情绪的声音便逐渐模糊不清起来,她懵了一会儿,想继续离开时,手腕却被死死抓住了。
林三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张蛰,张蛰……”
姜菱脸色惨白,好半天后,她背对着床上的三个人,慢慢蜷缩着坐在了地板上,右手却伸到了后面,任由林三娘抓着。
血腥的气味儿越来越浓,姜菱的手腕已被抓出数道血痕,她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只露出湿漉漉的眼睛,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听不到那惨烈的声音。
嚎哭声,惨叫声,耳边吵吵嗡嗡,一瞬间仿佛置身修罗地狱。不知过了多久,姜菱胸口越来越闷,她埋着头咳嗽几声,感觉喉咙里又涌上一股腥甜,便皱着眉咽了回去。
忽然,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了起来。
姜菱一怔,察觉到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也慢慢松了,她却仍然背对着她们,一动也不敢动。
“是个女孩!”林躬自惊喜的声音传来:“殿下,你看!是个女孩!”
姜菱咬了咬唇,终于扭头望过去。
被裹在毯子里的婴儿皱巴巴的,肆无忌惮地闭着眼大哭,长得一点都不漂亮,还血糊糊的。姜菱怔怔看了会儿,不知为何,觉得又难过又欣喜,她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抱着这小小一团,哑声道:“三娘,是个女孩……三娘……”
她含着笑望向林三娘,声音却瞬间消失了。
林躬自愣了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四周安静下来,陷入一片死寂。
面色惨白的女人仍然半睁着眼睛,扩散的瞳孔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姜菱逐渐颤抖起来。
“殿下。”林躬自慌张地跳下床,跪到了她身前,将那孩子抱到了旁边。
滚烫的眼泪从她猩红的眼眶里落下,姜菱躬下腰,忽然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捂着胸口,咳嗽着吐出一口血,又一口血。
“殿下!”
“姜菱呢?”望着独自前来的林躬自,纪行止的脸色迅速难看起来:“她人呢!”
林躬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遵从姜菱的意思,道:“殿下,殿下说她今天太累了,明日再来见您。”
“累?为什么累?”纪行止死死盯着她。
林躬自躲开她锐利的视线:“昨晚有邻居出事了,殿下去帮忙,可能累着了。”
“邻居?”纪行止问:“李三娘?”
林躬自胡乱点点头。
“你撒谎!”纪行止瞪着她,厉声道:“她叫林三娘,不是李三娘,你连我话中错处都没注意到……林躬自,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这幅样子?”
“别问了……”林躬自忽然颤了下,她后退两步,抬起头时,一双眼睛已经蕴满了泪水:“求您别问了……”
纪行止僵住,愣愣看着她,逐渐遍体生寒。
片刻后,她低声道:“开门。”
守门的士兵一愣:“大人?”
“我说开门!”她蓦地发难,怒不可遏地拔出了那人的佩刀,一把支到了他脖子上:“再不开门!我砍了你的脑袋!”
“主子!”注意到这边动静的纪园瞬间靠了过来,刚要说什么,就被纪行止喝止了:“闭嘴!”
她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放人出来,但我要进去,怎样后果我都一力承受,等我进去,便将徐志放出来,告诉他这是将功折罪的机会,让他代替我的位置。”
“之后,即便我死在里面,也是我自己的事。”
纪园无言地看着她,许久后,他红着眼后退了两步,垂首朝纪行止拜别。
……
纪行止还是进去了。
城门在她身后关闭,她毫不犹豫地前跑去,再没有回头。
“姜菱!”她推开门,看到了闭着眼躺在床上的女孩,安安静静的,呼吸很轻,苍白的阳光落在她脸上,仿佛连肌肤都变成了透明的,一触就碎。
一朵行将枯萎的花朵,在春日来临前,掉落了所有的花瓣。
“姜菱,”纪行止放轻声音走到了床前,像是生怕惊扰了她。她弯下腰,小心翼翼抱住瘦骨嶙峋的女孩,慢慢收紧手臂。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她将脸埋到了姜菱冰凉的颈窝,哽咽道:“姜菱,求你了……”
“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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