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两日,院子门口忽然被放了一些竹筐,林躬自掀开看了看,才一个个抱回来,惊奇道:“殿下,都是些菜啊肉啊,还有梳子和镜子。”
“这不都是民间成亲时常送的贺礼吗?梳子指白头偕老,镜子指婚姻圆满,”张百草一边剥花生一边问:“谁送的?”
“不知道。”林躬自摇摇头:“这些日子城里人都对我们指指点点的,送东西的人兴许想要祝福殿下,但也怕人议论,所以就不愿意出现吧。”
张百草不禁啧了一声:“最近去医馆里找我看病的人都少了,还有人明里暗里跟我打听,我就说,他们肯定不会理解的。”
“没关系。”姜菱走过来看了眼竹筐里的礼物,温和道:“本也没打算让他们理解,能有人送来贺礼,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到了下午,门口陆陆续续有人放下礼物,但都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成衣铺的老板也在这时带着伙计送来了两件嫁衣,还带来了配套的首饰与金冠,姜菱道谢时,她连忙摆手,道:“大人不必客气,这两件衣服能做这么快,也多亏了城里的绣娘来帮忙。”
“绣娘?”
“嗯,”她犹豫了下,道:“实话实说,大人这场婚事实在惊世骇俗,但大人先前救了我们,为我们劳心劳力,另一位大人这些天也在派人帮我们修缮房屋,处理死者后事,一桩桩一件件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知道您要成亲后,有许多绣娘来帮忙做工。”
姜菱愣了下:“这怎么行,我没给她们工钱……”
“不用工钱了,就当是我们的贺礼。”老板笑了笑,说:“不管如何,希望两位大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姜菱抿了抿唇,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拱手道:“多谢老板。”
就在这时,院落的门又被敲响,笃笃几声后,外面的人慢吞吞推开门,探进来个脑袋,姜菱转头看清她的容颜,不禁一惊:“你怎么来了?”
纪行止如今已经带人转移到了总督府里办公,常常傍晚才回来,即便这些天走在路上被人偷偷打量,她也从没表现出什么反感,每天的生活都格外平静安稳,但今日刚回到住处的门口,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喧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活像是在举办什么宴会。
她皱起眉,推门进去,顿时听到一声惊喜的叫喊,一个熟悉的娇小人影奔了过来,素净脸庞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激动:“主子,我好想你啊!”
纪行止一怔:“纪六?”她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院子里有不少熟人,云安府的管家、纪九、阮季山的夫人秦芜,甚至还有荣太妃与姜秦。
她下意识问:“你们怎么来了?”
“是纪园给我写了信,”纪六絮絮叨叨地说:“主子成亲这种大事,我怎么能不来?纪九知道了也非要来,我想着主子和阮相关系不错,便寻思着也通知了一声,结果阮相又偷偷告诉了陛下,陛下便让荣太妃……”
“陛下知道了?”纪行止有些惊讶:“还送来了荣太妃?”
纪六点点头,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一排箱子:“这都是阮相和陛下送的贺礼。”
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纪行止轻叹一口气,拍了下她的脑袋:“你惯会自作主张。”
纪六弯着眼睛笑了笑:“不过此事并没有声张,京城里现在也只是猜测,等主子成完亲回去,他们一定大吃一惊呢!”
“这可比我想的要快多了。”纪行止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四处张望:“姜菱呢?”
“殿下在书房呢,陛下还送一封信给她,她去看啦。”
“是吗,我去瞧瞧。”
纪行止说着,便转身去书房找姜菱,目送她经过的荣太妃收回视线,小声和季枫华嘀咕:“当时陛下来找我,我万万想不到小五要成亲,成亲的对象还是纪行止,哎呦我的天,我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就这么快接受了?”
季枫华低笑一声:“不接受又怎么办,菱儿喜欢她,她也喜欢菱儿,我干嘛要当棒打鸳鸯的恶人?”
“你真是心态好。”荣太妃叹了口气,表情似喜似忧:“不过也好,陛下说,这次参加完小五的婚宴,我和琴儿就不用回京了。”
季枫华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陛下放我回云州了。”荣太妃笑了笑,回忆起那日午后,金灿灿的暖阳落在衣袍上,身形瘦削的皇帝和她一同坐在太湖边,忽然开口问:“太妃娘娘想要离开这皇宫吗?”
她惊讶地看过去时,姜行却依旧平静地看着寂静无波的湖面:“朕知道您不喜欢这深宫,若您想带着姜琴离开,那就离开吧。”
荣太妃愣了会儿,才意识到姜行在说什么,她忍不住问:“若琴儿,分化为地坤呢?”
姜行沉默了会儿,转头看向她:“朕知道您在忧虑什么,但朕不会如先帝一般,即便姜琴分化为地坤,她的人生也由她自己做主。送公主外出和亲之事,朕这辈子都不会做的。”
就这样,荣太妃在思忖几日后,下定决心,带着姜琴与皇帝的贺礼,一路向南,迢迢千里路,离开了这座困了她快二十年的繁华都城。
季枫华听完,有些讶异地眨了下眼,喃喃道:“……她和我记忆里的孩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当然,毕竟也过去这么久了,”荣太妃问道:“等小五她们成完亲回京,你要跟着一起回去见一见陛下吗?”
“怎么可能?”季枫华摇摇头,淡然道:“你忘了吗,先帝曾要求我此生再不能踏足京城一步,帝王之命,不敢不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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