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悯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掀眼觑她:“……不再睡会?”
“我去洗澡。”
她拧开矿泉水,猛吞下小半瓶,解过渴赤脚走向浴室。
手柄不小心拉到最冷,强劲的水流刺针般扎进皮肤,月季冻得一激灵。缓了数秒方才清醒,重新调整了水温,雾气逐渐弥漫整个空间。
冲完澡回到床边,一件件捡起七零八落的衣衫,闷热气流堵在鼻间,难受得很。
朴悯听见动静揉了下脑袋,丝绒薄被滑落一截,闭着眼嗓音缱绻:“我送你……”
“不用,你睡吧。”
月季扣好腰带,牛仔夹克随意搭在小臂,临走前扭头睨了他一会,还是关掉了空调,省得闷死。
雪未停,出租车在雪地上留下长条的滚轮痕迹,挡风玻璃覆盖了一层乳白雾气。
月季擦了下,看清楚路面:“师傅,前面便利店停就好。”
离西美画廊还有半条街,犯了烟瘾。
后车门打开,雪粒子就往衣缝里扑,她抖平夹克披到肩头。
一手翻着通讯录迈进店里,周礼中午时候发来条短信问她还回不回画廊,适才看到,迅速去了一个回字。
要了盒万宝路,走到门前才摁起打火机点燃,急切送进嘴里。轻吮一口,烟雾涌进喉管,熟悉的焦油味从口鼻渗入血管,抚慰她颓靡情绪。
便利店旁边有人发传单,赠送小盒的便利贴,印着熊猫头图案。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视线又挪向几步开外的那座红色电话亭上,大概是因为鲜少有人用,显得分外寂寥。
咬破爆珠,水蜜桃的甜芬刹那混入口津,刺激那些久远的记忆曝露在脑海,连带着神经末梢都兴奋不已。
有在巴黎求学的艰苦,有和周礼在摩纳哥醉生梦死的厮混,也有那座牢笼般的北芒山的身影。
她年幼时就懂得情谊可以作假,只有钻石才是无价,是以此后数年间的奔波皆是为了钱财利益。
但就算如此,月季也讨厌不了董寄书那顽石般的清高脾性,想来心底尚存钦慕吧。
董寄书并无子嗣,院中那两棵枣树,竟是和亲人之间仅存的牵绊,或许这也是他多年的心结。
马承派人跟了周礼两天,发现他基本是男友家和画廊两点一线,恰好月季歇了几日,派去的人也就没什么发现。
郊区车少,路面雪积得很厚,车子不得不降速,马承揿下车窗,很容易就注意到便利店前的女孩。
雪花羽绒般轻抚她发顶,指间捻的长烟溢出袅袅白雾,像幅画,不大真切。
酝酿已久的热气一股脑冲上面门,朴世京眼睫抖动,遥遥觑着她,半晌才收回视线:“就在这里等着。”
“是。”马承也见到那人,暗自松了口气,这事总算没办砸。
朴世京推门下车,踏进雪中,脚腕灌了铅似的,短短的路途走来却格外沉重,仿若隔了条星河。
月季掸去烟灰,有所感应,愣了片刻,木讷地抬眸。
心跳漏拍。
她下意识掐灭烟蒂,第一反应竟是今天不该这样朴素,手忙脚乱地丢掉烟,抚平夹克上的褶皱,笑了笑。
“好久不见。”
朴世京抿紧唇角:“……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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