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一夫和陈理河一听就觉得应该是个大陆新娘,离乡背井嫁过来,碰到这种事真的求助无门。
「小姐,你贵姓?」陈理河问。
「我姓何」
蔡一夫指了指她的脸问:「何小姐,你这个……是谁打的吗?」
她点了点头:「我先生李佑豪打的」
蔡一夫:「所以你要报家暴?你想离婚?」
「嗯!」她再次点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进来,还在外面淋雨?」蔡一夫问。
她没有马上回答,低头迟疑了一下,几滴泪水滴到胸前的衣服上。蔡一夫递了面纸给她,她擦了擦脸,好像有点疼,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女人擦完脸开口说:「我原本不想小孩没有爸爸,下不了决心。」
陈理河问:「你现在下定决心了?」
「像这样过日子,有爸爸不如没有爸爸,我跟小孩都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那个人,干嘛不离婚?」她说得并不是很激动,只是口气有点无奈和哀伤。
两个值班员警对视了一眼,了然于心。陈理河说:「陈小姐,你先帮我填一些资料,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两人便开始帮她办一些基本的报案程序。
她叫何先晴,六年前从大陆嫁到台南。一年前跟先生北上创业,先生很快就把钱都花光了,却一事无成。儘管如此,男人吃喝嫖赌的习惯却没断过,还常把何先晴做手工赚的微薄薪资都拿走。为了生活,何先晴已经向老闆借了许多钱。
男人拿不到钱就对何先晴拳打脚踢,她一开始也反抗,但毕竟男女有别,体力悬殊,她不只抗争无效,还被打得更惨。而且后来她抗拒的举动,更会激怒先生打小孩出气,为了保护孩子,她只得学着默默忍受。
「你被家暴多久了?」陈理河问。
又是一阵沉默。
看她没有回答,蔡一夫再问:「你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你的?一嫁过来就开始了吗?还是最近才开始?」
何先晴才幽幽的说:「这个也要讲吗?我怕会讲太久」
「没关係,你说!」「反正今天风大雨大的也没什么事,你慢慢说!」两个年轻警察心理都有点不忍,这是被家暴多久了啊?
何先晴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从结婚的第一天…………」也许是痛下决心之后对自我的解放,她就这样说了一个多小时。
蔡一夫和陈理河也不可置信的听了这么久,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的遭遇比起他们承办过的家暴案件情节,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吃苦是一回事,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是另一回事。谁会在这种天气带着小孩跑出来…….」何先晴说着擦掉再度流下的泪水,苦笑了一下说:「而且脸还肿得像猪头」这几年来,她已经强迫自己忘掉面子这回事,日子久了……就习惯了。
「动手的人才是猪头……你这个也太肿了,还有伤口,天亮以后先去医院看一看,开个验伤单,以后要打离婚官司也比较好赢。」蔡一夫说着站起来:「刚才忘了先帮你消毒,你要不要擦个药?」
「那个……警察先生,我身上一块钱都没有……去医院……」何先晴说的吞吞吐吐。
「没关係,我们帮你通报社会局,他们会派人来陪你去医院检查,家暴和离婚的事,他们都会帮你处理的。」陈理河一边做着记录一边说。
后面办公室里传来小孩的哭声,何先晴起身快步走进去,应该是男孩醒了在找妈妈吧!
隔了一会,何先晴抱着男孩出来,支支唔唔的问说:「不好意思,这里有什么可以吃的吗?他饿了……」
外面雨势小了许多,蔡一夫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快4点了,就说:「前面十字路口的清粥小菜好像做到5点,我打电话问问看,他们可以外送。」
打完电话又拿医药箱,帮小孩额头上的伤简单消毒擦了药,还问先晴会不会头晕。
何先晴说:「这个是他爸打我的时候甩到他,才撞到桌角,还好不是撞得很重。我这应该还好……但是我……我需要……」她又支唔起来。
女人说话很小心奕奕,也很客气礼貌,每说一句话都深怕麻烦到别人。碰到这种事,是有多无奈才会向警察求助,蔡一夫看她犹豫,就问她:「还需要什么吗?」
「我想去超商买……买一点东西,可以……跟你借一点钱吗?」其实她需要的是妇女用品,但现在这里又没有女警,叫她怎么好意思问。
蔡一夫想了想,掏出皮夹,从里面拿了两张纸钞:「先借你两千块,你可以自己去买吗?斜对面就有便利商店」
这半年来,何先晴已经习惯了到处借钱,但跟警察借钱还是第一次,心中酸楚,又落下泪来。
「欸欸欸……你不要再哭了……冰敷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得到眼睛。等下你去小7买东西,人家店员吓到不敢卖东西给你,打电话来报案,不就又增加我们的业务……」蔡一夫说完,何先晴眼里有泪,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面的悲苦也冲淡了些。
她去小办公室把趴在桌上睡的女儿叫醒,让他照顾一下弟弟,戴上蔡一夫给她的口罩就出去了。
陈理河看着她焦急出去的背影,突然回头跟蔡一夫说:「她要是就这样跑走,不回来了怎么办?」
「不可能!」蔡一夫斩丁截铁的说:「你没看她这么爱小孩,怎么可能丢下他们跑掉。」
没想到小女孩牵着弟弟站在后面,大声的说:「我妈才不会丢下我们,她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弟弟,她早就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就是我们!她不会丢下我们自己跑掉的!」
听何先晴说了一晚上,再听小女孩喊出这几句话,蔡一夫莫名其妙的鼻头发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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