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帐 第6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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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接了两个病患,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倾城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薛晟独自一人等在外头,街头挂着一排红彤彤的灯笼,那光色浮在他面上,给他冷毅的面容平添了几许柔和。

并肩走在青石路上,这条巷子远没有京城的街道那样宽广。迎面一顶轿子抬过来,倾城靠近他的方向避让。

薛晟顺势揽住她的肩,护着她避在道旁。

轿子远去了,他放在她肩头的手落下,试探勾住她垂在里侧的手掌。

十指交握,倾城挣了下,没挣开,侧过头去瞥他,他一本正经望着前路,仿佛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在心里骂了声无赖,也就任他牵着了。

三年为期的赌约,谁会先先放手还未可知。眼前这一瞬安宁温馨难得,一时也不忍心,说那些煞风景的话。

第70章

这年冬天薛晟再来云州,已经可以登堂入室,陪倾城一块儿用晚膳。

傍晚从医馆出来,两人携手去集市上选了几样菜肉。她在厨上处理饭菜的时候,他在房中打量着内室的布局,将一条经常晃动的椅子腿修好了,加固了被大风吹断了一块的窗。

屋里点了灯,炭盆暖融融烤着内室氤氲的光雾。屋外北风清冽,吹得檐下灯笼摇摆不定。

简简单单四菜一汤,算是招待客人的规格,平素一个人住,随意在街角买个肉包甜汤便算一餐,怎么简单方便怎么来。

薛晟对吃食一向不挑剔,山珍海味不觉欣喜,粗茶淡饭也不嫌轻慢。他原是个很简单的人,少年时一心扑在书本上头,长大后只图兴旺门楣,他对自己一向要求很严,克己自律,在生活上不骄矜,能安享富贵也不怕吃苦。更可况,身畔有心上人作伴,他觉着这间小小斗室,满载着温馨幸福。

晚饭后的时光,二人对坐饮茶赏雪。

窗子推开半扇,细碎的雪花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倾城望着这雪,想到诚睿伯府后头那片梅园,“这时节,京城的梅花已经开了吧?”

薛晟颔首,“凤隐阁东窗前你摆放的那支梅瓶还在,雀羽偶尔会采摘新的花枝来。”

她静静听着,如今这一走,竟有近两载了,因有个他时时在间做连接,好似也才只走了没几日似的。

“问句不大合时宜的话,希望你别介意。”她面容隐在茶烟后,透过朦朦的水汽打量他的神色。

薛晟挑挑眉,笑了笑,“你想问林家的事?”

他其实早已不在意了,出身显贵,一生荣辱都在他人传言里滚了一遍,事隔许久,那些讥笑嘲讽,丝毫左右不了他的情绪。

见倾城点头,他便将自己知道的与她说了,“林氏被送到外头的庄子里去,听说曾一段时日,林家又想为她张罗婚事,不知怎么亲事说到一半,她的情况越发不好了,连自家人也不认得,满嘴的胡言。都说这是‘疯症’,郑寻告诉我说,这叫‘心魔’,她自己钻了牛角尖,走不出来,药石无灵,就是大罗神仙也解不了。”

他知道的这样详细,固然是有人特地来他面前说与他听,依着他的脾气,怕是一辈子不想再过问林氏与林家的半点。

她对此是有些歉疚的,毕竟是她一手促成今日的结局,给他和薛家都带来不少麻烦。

“林俊那边,情况似乎挺不好,他素日养尊处优惯了,一到北地就落了寒症,不知怎么还断了一条腿。如今半死不活吊着一口气,林家托人送药送钱,消息有去无回。”他抿了口茶,抬眼瞥她,“你许是不知,这些年陆景阳在外戍边,林俊流放之地,就是他的势力范围。”

倾城有些惊讶,当年林俊的案子,京兆尹应是暗里与他打过招呼的,偏偏这么巧,流放出去的林俊,落在了陆小姐的二哥手里。

“还觉着满意么?”他托腮靠坐在案上,神色慵懒地端详她,“心里那口恶心出了不曾?”

倾城抿抿唇,“算不上多满意,他们这是咎由自取。比起他们做的恶,这样的结果当真便宜他们了。林娇疯了算怎么回事,她应当清清醒醒地给我记着,当年自己是怎么把人折磨死的,再经历十遍我姐姐遭受过的那些耻辱,我心里这口恶气才算真正消了呢。”

她还是头一回,在他面前表露出这样恶毒的心思,薛晟不觉过分,甚至唇边噙了抹略显宠溺的笑,“你有这样的想法,应当早告诉我。你知我是做什么的,旁的我不在行,折磨人要死要活我最擅长。”

倾城摇摇头,道:“没必要,你与她毕竟夫妻一场,我的仇与你没干系,不必脏了你的手。”

她又说:“有干娘在,她的日子好不了。”

薛晟不言声,垂眼摩挲着手里的粗瓷茶盏,“你这些年怀着复仇的心思,还要对着仇人笑,伏低做小的奉承她,我有时想到,觉得特别亏心。如若我们早一点识得,如若我早点明白——”

“那是我的事,五爷。”倾城望着他,认真地道,“我报我的仇,用我自己的方式,我不觉得委屈,也不怕辛苦,是我欠姐姐的恩情,我有义务替她讨个公道。五爷不必为我难受,也无需因此而怪罪自己,您原本就不欠我什么。论起来,我还应当向您说一声对——”

她的话没说完。

薛晟伸指,掩住她微启的唇。

“倾城。”他说。

“唤我名字,我不是五爷,你也不是通房。你是顾倾城,是我薛晟的心上人。”

指尖熟悉的温度,仿佛相拥亲吻不过发生在昨日。

两载光阴,他从未走远。

倾城覆下眼睫,沉默不语。

薛晟轻叹一声,收回手,持盏以饮茶的动作掩住面上明显的失落。

窗外吹了细雪进来,雪籽落在案上很快化作一滴浅浅的水痕。

倾城此时开口,“子穆——这样唤对的吗?”

薛晟怔了下,方才还满是失落的眼眸一瞬满溢光华。“倾城?”

她低着头,茶水早在清幽的风里凉了去,茶烟散尽,她面容映在灯火雪光之中,真切而温柔。

薛晟推开案几,试探靠近一些。

她没有退缩,也没有挣扎。

他探出手去,轻轻按住她双肩,“再唤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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