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路上,日光似乎比中午更烈,灼灼热浪兜头扑来。
阮芋撑一把阳伞,伞下挤了三个人,许帆没挤进去,和隔壁班的初中同学慢吞吞走在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受得了她那说话方式呀?”同伴冷不丁冒出一句,“可齁死我了。”
许帆:“听习惯了还挺可爱的。”
“啧,你以前不是最烦别人夹着嗓子说话吗?”
“阮芋的声音是天生的。”许帆想起自己曾经的误解,特意强调一遍,“天生那么嗲,说什么都是一个腔调,连骂人也是。”
正好走到教学楼楼道口,看到阮芋她们停在前头等她,许帆便和同伴告别,加速赶了过去。
阮芋和许帆差不多高,班主任给她留了许帆旁边的座位,两个人是同桌。
还有五分钟响铃,许帆说帮她打水,阮芋把水壶从书包里掏出来,才一瞬,就被斜前方窜过来的乔羽真顺手拎走了。
帮人打水都要抢?
许帆朝乔羽真翻了个白眼,起身追出去。
阮芋靠着椅背看她俩互动,乐了。
我好像很受欢迎?不敢相信,再看看。
下午第一节 是数学课,趁着课前,课代表抱一摞崭新的习题册分组发,发到阮芋面前,阮芋和他说谢谢,男生方正清秀的一张脸霎时红了,结巴道:
“不、不用谢。”
“你是数学课代表?”阮芋笑意吟吟,“那数学一定很好吧?”
男生嘴都没张开,身后如狼似虎扑过来四五人,撞得他手里小山似的习题集摇摇欲坠。
“阮芋同学,我数学也很好。”
“我中考数学满分,要不是当课代表太麻烦,哪轮得到他。”
“说得好像满分多稀奇?班上三分之一都满分吧!”
听见“三分之一都满分”,阮芋脸上的笑一僵。她差点忘了面前这群头顶直冒热气、大喇喇勾肩搭背的男生,都是市里省里万里挑一的学霸。
而她以前能考到a就很得意了,要是考满分,何止稀奇,简直算得上祖坟起大火的程度。
过道后边一道声线破开人群,乔羽真和许帆回来了,像挥苍蝇一样烦不胜烦地赶走男生,见还有人厚着脸皮赖在阮芋面前和她说话,许帆一个水壶砸过去,冷声吓唬道:“班主任来了,还不走?”
赶完苍蝇,许帆把另一个水壶递给阮芋,音调霎时变轻:“你别理他们,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阮芋接过水壶,一脸纳罕。
怎么回事,她好像还成为了舍友们的保护对象?
搁从前,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谁敢欺负她。
上课铃在这时响起,阮芋一错眼,眸光掠过左手手背,发现原本覆盖在皮肤上的一片淡淡乌青不知何时变得色泽浓重,整个左手都产生了浮肿的迹象。
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上讲台,喧闹的教室坠入沉寂。
阮芋连忙将左手藏到桌下,若无其事地翻开课本听课。
下午四节课,阮芋像被钉在座位上,没挪过一步。
放学时,她的左手已经肿大了整整一圈,像只中毒的猪蹄。阮芋找了个理由支开舍友,独自赶往医务室。
入学才半天,她连教学楼都要跟着舍友才能找到,医务室的位置却门儿清,因为提前查地图做过功课。
当值校医是个年轻女人,圆脸盘,眼睛笑眯眯,看诊口吻却像审问:
“今天干重活了?还想要左手吗?针扎成这样血管很脆弱的知不知道?”
阮芋回想了一遍,今天搬宿舍确实干了些活,但都不重,重活她爸妈也不会交给她。然后又想到中午那场小强大屠杀,虽然行刑的是右手,但左手也没闲着,恐吓后面那只小强的时候用力敲了两下桌板,估计就是那时候敲炸了几根血管,害她的纤纤玉手变成现在这只猪蹄。
阮芋一脸怂样认了错。
校医大概从来没听过这么嗲的声音,圆脸一愣,再说不出重话。
她给阮芋开了副硫酸镁敷料,让她坐在靠墙带把手的座位上敷三十分钟。
医务室很安静,空气充斥药剂和酒精的味道,清清苦苦,并不难闻。
墙角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风,温度适中,阮芋轻微汗湿的颈子和后背吹得冰凉干爽,惬意得闭眼打起了哈欠。
直到身前涌来一股热风,混杂着潮湿汗意,阮芋皱了皱眉,不情愿地睁开眼,就见斜前方堵了张城墙似的胖壮后背,那厚实的身体原本背在谁的背上,忽然间被背他的人毫不留情地掷到阮芋旁边的座位,犹如火星撞地球,冲击力横扫万军,阮芋实打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小身板被震得凌空又坠下,心脏也跟着突突跳了两下。
“嗷——”
那足有两个阮芋那么重的胖子鬼哭狼嚎道,“樾哥,我腿都废了,你就不能轻点吗?”
语气听起来怪哀怨的。
陪胖子来的总共有四个男生,声势浩大,清静空旷的医务室转瞬变得狭窄拥挤,室内温度骤然升高,好像硬闯进了几颗灼热的太阳。
“你屁股也废了?”
回答他的是一线清沉劲峭、敷衍又冷淡的男低音,“老实坐着,别动弹。”
胖子“呜”了声,把嘴闭上,偏头看了旁边的病友阮芋一眼,随后眼睛瞪大一倍,差点没忍住又“嗷”起来。
好正的妹!开学半个月了怎么都没听说过有这号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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