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既然水源是来自刚才的泉水,不就代表水源不是来自地表的河水?」也就代表着他没办法挖出一条道路从河面浮出,因为水流根本不是来自河流。
「所以我一路上都想错了吗?」琼斯抓住自己氤氳的头发,难掩发狂的情绪。
「接下来该往哪边走?」琼斯双眼不禁红润了起来,从蹲踞的姿势跪向地面,他倒下了。他倒下了,双手握拳,重击着地面,地面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又一声的啪嗒声,回音在整座迷宫中迂回不去。
突然,琼斯又发狂似地从提袋中拿出一张报纸与打火机,这下只剩三张报纸了。他点燃后衝回方才的生命之泉,对着墙上的孔洞,用手指和拳头又挖又捶,而他的右手则不断请求他停止所做的一切。坚硬的石面完全无动于衷,反倒是自己的右手溅满了鲜血,在冰冷的水流冲洗下,刺痛感在手部徘徊不去。他屈膝坐了下来,抱着双腿,倚靠在水流冲刷的墙面上,绝望随着水流注入他的头部,接着贯穿整个身体。此时此刻的心死是琼斯从未体会过的,一直以来,他以不畏惧孤独自豪,没想到在绝望笼罩下,自己的心竟然变得如此脆弱,一点孤单也承受不起。
同时,火也熄灭了。
何不想想自己在死前要做些什么?琼斯想起艾琳昨天问的问题,可惜现在艾琳不在他的身边了。自有记忆以来,琼斯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遇见一位理解他的人,理解孤独的人,在对方的心中种下自己带来的种子。播种是个曖昧不明的词汇,他深深明白着。红尘中缠绵纠葛的关係,往往是盛装着慾望之男子将自己拥抱的一切,播种在渴求圆满之女子体内──最纯粹的生生不息。即使他也曾在脑中体验着这段过程,但更让他梦寐以求的,是在心灵上灌溉着彼此。从小受四面八方的外力影响,长得歪歪扭扭的树苗,雨水仍不会遗忘它的存在,不论它扭曲的外貌与内在。
一个丑陋至极的人,仍会希望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欣赏自己的丑陋,就是如此简单的道理。海曼是琼斯唯一的挚友,身为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的伙伴,他无条件接受琼斯的丑陋,可惜对于人类而言,精神上与肉体上的圆满缺一不可。社会上某部分的人可能特别偏好其中一项,但往往是环境与现实的不利因素所造成。偏好精神上的圆满却忽视肉体上满足,也许是对性有了不美好的第一印象;偏好肉体上的满足却忽视精神上的圆满,也许是对人性有了太多的失望。不可否认的是,撇除一切不堪的经验,倘若在个性仍未定型前,出现一个对象能够完美地使自己精神、肉体上臻于圆满,岂有人会抗拒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将自己手中的种子播种在对方的心田,看着其细心灌溉,最后培育出一株丑陋、歪七扭八的树苗,这株树苗反映出琼斯内心深处的样貌,然而即使生来扭曲,却依旧盼望对方能如同雨水般,不离不弃地浇灌着它,这就是琼斯在寻找的田地。
琼斯思考着自己在死前究竟想完成哪些事,想得入神,却又意识到就算想了也无法实现,索性将这些思绪作废。
「不要放弃找寻。」父亲的话也许与这部分有关──找寻那块田地。不过更贴切眼前情况的应该是:不要放弃找寻出口。
漫无目的地待在此处,即使坚持不放弃,琼斯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何处前进。照常理来说,这里只是迷宫中的一处补给站,接下来应该还有一半左右的路程才能到达出口。唯一的好消息是,既然这里设有一处休息站,目前为止选择的道路大概是正确的。在这个空间中只有水流淅淅沥沥的声音陪伴着他,对了,琼斯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握有父亲给他的打火机,他不是孤军奋战,现在打火机是他最珍贵的伙伴了。正当琼斯努力地安慰自己,并思考着接下来该往何处走的同时,响亮的扑通声从入口处传来,似乎有东西落入水中,琼斯本能性地站了起来,做出御敌的动作,左手扶着墙,右手缓慢地点起了打火机,流血的地方仍在隐隐作痛。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