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他早就对自己做过测试了。”赵秋益的丈夫,如意的爷爷慢慢道。
心理医生很无奈:“他是在明晃晃的糊弄。他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并且也在自救,但是拒绝我们的帮助,他在排斥我们。而这样的情况往往是最麻烦的。”
如意已经认定没有人能帮到他,甚至无法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所以在被带去澜水接手母亲的遗产时,就留在了那边。
一手安排了这件事的儿子在电话里说:“让周游去澜水吧,我或许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但我知道他不想要什么。”
可是如意不想要什么呢,他从来不说。赵秋益这才发现,她把如意抚养长大如此多年,却并不了解他。
家人也担心如意继续留在北京,触景生情,对他不好,便同意了。澜水有如意的表哥看顾,起居都不用他们操心。
第一年真的非常好,过年回来的如意明显开朗了很多,赵秋益听他说在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帮助别人,也感到欣慰。
“一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回家,不能和不叁不四的人做朋友。”赵秋益叮嘱,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加上一句:“更不要早恋,外面的女孩都是很不矜持的。你年纪小,千万不要被动摇。”
“我不会的,奶奶。”如意笑着说。
但是并不是。赵秋益发现他即使和家人聊天说话也在摆弄手机,就提醒了几句,从加州回来的表姑说:“让他玩一会儿吧,这是刚出的智能机,美国那边都卖断货了,小游爱玩很正常嘛。”
赵秋益有些犹疑,如意哪里会耽于玩物,是不是什么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但那时她并没有继续深想,就像后来的人很难想象那一代智能机对整个手机领域的里程碑意义,她也想象不出什么人或物会影响到如意。
尤其在如意听到她们的话立刻收起手机后,赵秋益几乎完全不再为此担心了。
很久以后赵秋益再回想起来,很多事情都是早有预兆的,她在对如意过分放心时,忘记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有着所有正常且脆弱的情感的人。
如意的表哥即将结婚,同时升任澜水市公安局局长,双喜临门,连赵秋益的公公都特地打电话祝贺,长子周伯铮赶上休假,也陪同赵秋益一道去了澜水。
她特地去了趟澜中看如意。事先没告诉他,副校长和党委书记一路带着她去心理咨询室,那时澜中的教室窗户就已经装了下层磨砂上层很高的窗玻璃了,保证教室内的学子不容易听见外面的动静,可以安心学习。她踮起脚看过去,却见心理咨询室里,一个女孩低头坐在沙发上,如意半蹲在她面前,轻声细语说着什么,一边摸着她的头发。
她疼爱的孙子,从小对女生保持疏远一样距离的如意,秉性高洁,对最精细的画作,最昂贵的珍玩都不为所动,却那样温柔,那样亲昵地抚摸着陌生女孩的头发。
一股热气冲上赵秋益的眼眶。
她感到愤怒,甚至对那个女孩子都产生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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