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喝了一口方才准备递给她的牛奶,庄玉玲昏天黑地地睡了很久,看他这样喝,顿觉被打开了某处开关,饥肠辘辘地看着托盘里的食物。
紫倒也没有为难她,相反温柔体贴地将全麦面包递给她。
庄玉玲接过来面包,她十指昨晚在遍布石粒的土地上被磨破了,看见那些星星点点的血痂和伤痕,不能够灵活弯曲,只好梗着手指,将面包一点点地推进嘴里。
紫同叶靖榕一般,只当她是个物件儿,见她这样吃,顿感新奇,观察新物种似地研究起她大张的喉咙。
“快吃吧。”
他眼眸在灯影下显得熠熠生辉,像一对淬金的珍宝,无暇的精致面孔忽地贴过来,再用那对艺术品一般的眼睛瞅着庄玉玲。哪怕知道他完美面容下的恶魔本性,也会出于人的天性对他放松警惕。
庄玉玲在他的蛊惑下,在被面包噎得连连打嗝的时候,喝下了他递过来的牛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他喝过的。
她心里隔应,面上却做得滴水不漏,他对自己就像猫狗一样,只为了取乐,自己露出何种表情,做出何种姿态,都会让他玩性大发。
庄玉玲沉默地吃东西,紫也沉默地看她吃东西,只是他的眼睛里还是汪着柔情,看谁都会让对方自作多情地觉得,自己在他的眼睛里是重要的,珍视的,值得爱护的,哪怕他看一根柱子,看一块腐肉,看一滩死水,也是用同样的眼神。
等庄玉玲放下杯子时,紫从柜子里拿出一副黑色的蕾丝手套,屈膝在深色的地毯上半跪着,给她套上这副手套。
庄玉玲不喜欢他给自己穿戴东西,她知道这是暗示他们要出门的标志,自己就像宠物一般,被套上各式各样出门的用具。
紫的手柔软细嫩,指腹内侧有些凉,摸她手上的那些火辣得想要燃烧起来的伤疤,庄玉玲居然意外地感觉舒适。
紫的指甲刮着伤口的血痂,庄玉玲胆战心惊地看着,生怕他一用力,把才凝固的薄膜戳破了。
幸而紫没有这种闲心,他好似只是单纯地对她手上狰狞的伤疤感兴趣,上上下下地缓缓摩挲着,仿佛在对待一件爱惜不已的宝贝。
庄玉玲被他贪婪的目光盯得浑身发凉,想要抽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用力握住。
男人的指尖顺着她血管的流向一路抚摸,十指并拢,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捏得她皱起眉头。
紫将她拽进怀里,将金环扣在了她的手臂上,庄玉玲像只溺水的动物,奋力地在他怀里挣动起来,她被愚弄的感觉愈发浓郁,这个臂环从艺术品变成了禁锢,这是限制她自由的标志。
紫给她戴好以后便松开她,庄玉玲的手摸上了金环凹凸不平的表面,想要褪下来,上面那头雄鹰冷冷地瞪着她,庄玉玲的十指骤然紧缩。
“如果摘下她你就能自由了,那你可以尽管尝试。”
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做徒劳的事情,话语里尽是嘲讽。
两人在雨幕中一前一后地走向车子,车内空无一人,那位高大的身影也不在其中。
庄玉玲想到自己昨日的挣扎和冒犯,好奇自己晕倒以后是怎么被送回来的,但这肯定不是叶靖榕的手笔,他看向自己的神情,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一般。
紫笑眯眯地看她,庄玉玲低头不想和他对上,这些人都极为冷血,她从未见过他们发自真心的笑容,她讨厌被人莫名其妙当做笑话来看。
车开到了城市的边缘,两人下了车,紫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一顶带头纱的帽子,示意她戴上。
帽子上的头纱将她大半张脸都挡住,紫随后又用围巾,挡住了她露出来的下巴和嘴巴。
顶着这么严丝合缝的装扮去参加活动,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庄玉玲很想把这顶愚蠢的礼帽摘掉,紫却按住她,说这是叶靖榕让她戴的。
叶靖榕,又是叶靖榕,庄玉玲抬起的手渐渐放下,露出的小块肌肤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听到他名字时候的战栗不适。
两人从后门入场,紫推开那扇铁门,庄玉玲的眼皮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整个场面是会场的布置,在低洼处的正中央,悬挂着一个男人的黑白照片。
男人的嘴紧抿着,眼皮绷着,他的神情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但是这只勇猛的捕猎者再也不会醒来了——这是她大学影视赏析课的老师,谢靖。
眼见自己参加的是敬仰的长辈的葬礼,庄玉玲的瞳孔骤然紧缩,倏尔长吸一口气,那声尖叫便憋回了脑海里,整个人的脑袋里都是嗡嗡的回响。
会场的门缓缓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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