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所想,并不是程淮可怜这件事。
他没有梁怀月那么共情力强,温柔体贴。唯一的心血和爱都给了自己的家人,没有多余的施舍给旁人。
半晌之后,他开口:“你确定程淮说要跟你离婚吗?”
“确定。”梁怀月点了点头:“他没必要说谎。”
——
梁成岩所在的医院是私立医院,隐密性高,服务也好。所住的病房,也是高级私人专属的房间,有专门负责照顾病人的护士,二十四小时全程看护。
梁氏自宣布破产后,还处于清算状态,现下阶段也忙,所以他们多都是中午和下午去医院看望父亲。
他们一同在外面就餐,吃完午饭后才一起去病房守着父亲。
病床上的父亲忽然之间老了许多,恍若一夜之间似得面容憔悴,头发花白,全然没有以前那副精神矍铄的老人模样。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病床上父亲的脸,梁怀月仍旧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
她乖乖坐在一旁,没有动静,看着梁怀阳殷勤的用温热的毛巾给父亲擦拭着脸,手,还有他的脚,就连毛巾,都换了三张。
“最近我让国外的朋友帮我在纽约置办了一处房产,是公寓类型的,够我们两人居住。”
梁怀月埋着脑袋,心虚和内疚涌了上来,声音不自觉地细若蚊声,喃喃道:“你决定就好。”
“爸可能得暂时留在这里。”他叹了口气,有些惆怅,放下手里的毛巾,坐了下来:“我想着我们先过去,稍微稳定一点,再把爸接过去。主要是现在还不算稳定,需要医生护士时时刻刻都照看着。”
梁怀月低着头,只有一句:“好。”
梁怀阳慢慢地握住她的手:“别想太多,一切会好起来的。”
她有些迷茫,其实在很多时候都想跟梁怀阳说出父亲病倒的真相,太过于恋眷哥哥给的爱,舍不得放手,只能纠缠自身,迷茫无助。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期待着这一切变好的日子里,有没有父亲的恢复。
“走吧。”梁怀阳牵着她站了起来:“先回家休息,下午再过来看看。”
她茫然地被男人带出门,走到医院走廊时两人便自然而然地放开手,一如往常的普通兄妹模样。
刚到医院大厅,就有人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梁怀阳的衣角:“梁总,你还认得我吗?”
梁怀月仍处在游神状态里,倒是梁怀阳瞬间反应过来,眉头紧皱,神色不悦,却依旧好言好语地相劝:“杨老板,有话好好说,大庭广众别拉拉扯扯。”
男人扯着他的衣角不放,为了催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啕起来:“梁总,您看您,还有钱住这么好的医院,可不能忘了把施工钱给我呀!”
周围的人,慢慢聚集了起来,梁怀阳拉着梁怀月,让她躲在自己的身后:“梁氏宣布破产,法院正在清算,清算后自然会把钱送到你们手上。”
男人也是人精,这么多年在房地产混,也听多了这些房地产老板的大话:“梁家欠银行这么多钱,清算后还了银行,到我手里的还能有多少啊?”
梁怀阳沉声道:“这是法院的事情。”
“梁总。”男人拉着自己八十岁走起路颤颤巍巍的老母亲,和自己像是二十出头的女儿一起到他们面前:“你看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欠着这么多兄弟的工资,连给孩子交学费的钱都没了!你就行行好,先还我的债吧。”
梁怀月躲在他身后,也是第一次见到别人上门讨债,说不清害怕还是耻辱,两者皆有,让她抬不起头。
梁怀阳的太阳穴突突地疼,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带着一家老小上门讨债的债主。
眼见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只好妥协:“您先带着老人孩子回去,我会尽力给你打钱。”
“尽力?”
小姑娘在男人身后,不耐烦地叫了句爸:“先回家吧,奶奶身体也不能一直站着啊!你现在逼,他们也掏不出钱立马还啊!”
男人想了想,点头,又回过头来和梁怀阳说话:“您一定得还我。”
“我保证。”
他扶着自己的老母亲,慢慢往医院大门走。身旁的女儿却留了下来,眼睛若有若无地试探,好奇似地看向他们:“你们看着真不像一对普通的兄妹,还真有点像情侣。”
梁怀月赫然震惊,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从梁怀阳身后冲过来,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姑娘耸耸肩,这又不是她一人这么觉得。
不过她也没说话,赶紧追着自己的父亲离开。
梁怀阳面色凝重,薄唇紧抿,许久都没说出话来,半晌之后,才慢慢开口:“她什么意思?”
梁怀月胸膛起伏不定,仍在失神当中:“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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