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塔西娅掀着帘子朝外张望,德莱忒坐在她旁边,正对着萨弗尔侯爵,他的目光落向某处,而德莱忒百无聊赖,赤裸裸地盯着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呢?也许他觉得冒犯,或者因为她的注视显得不自在,那就有意思了。
好吧,德莱忒其实还记着凯格拉那番关于温顺的叮嘱,但是她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就觉得无趣,天哪,她和德塔西娅一左一右朝外张望难道不是更滑稽可笑吗,她试图闭上眼睛假寐,但总觉得别扭,仿佛有人在淡淡地注视着她,于是她睁开眼,目光无可避免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萨弗尔侯爵束在脑后的黑色发尾似乎比那些灰扑扑的假发更适合他一些,他还是习惯性地交错着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抿着唇,但是整个人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冒犯的注视而显得紧张。他很明显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但保持着贵族的姿态选择不予理会。
衣服还是一丝不苟扣到最上方一颗纽扣,露出一截白色蕾丝领巾,衣领上有简约的花纹。德莱忒的目光落向他有些粗粝的双手,年轻时候曾加入过军队和审讯战俘的经验让他透露出一点威严的气质,或者说危险性,但他又有意识地将这这一点与生来的贵族气质糅杂在一起,德莱忒觉得这很性感。
于是她做了一个出格的举动。
德莱忒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堆满褶皱的裙子散开在面前,然后她身体微微向后仰,倚在靠背上,缓慢地翘起腿。
马车经过一处不平坦时颠簸了一下,德莱忒于是状若无意地,让翘着的右腿轻擦过他的裤腿,像一片孔雀尾羽。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她依然带着笑意注视着他。
嗯,他也许会生气,或者感觉受到冒犯?
好吧,他似乎不曾觉察,又或者是故作没反应。依然看着不知是哪一处。
于是德莱忒索性借着裙子的掩护,又一次大胆地伸腿去蹭他,这次他终于有所动静,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坐直,但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拒绝也没赞许,更没有什么吃惊与责怪,甚至没有把腿收回。灰眼睛看上去冷淡而平静,对她的挑逗不以为意。
无趣。她翻了个白眼。
于是她干脆闭上眼睛,包裹着小腿的奶油吊带袜就那样贴在他的腿边,偶尔随着马车颠簸晃动,有意无意地挑逗着他。
随后又过一会儿,萨弗尔侯爵轻声咳了咳,张开口,结果只是在客套地询问姐妹俩的一些情况。
德塔西娅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地回答,包括她们支离破碎的家庭,一些个人喜好。他们甚至还讨论了一些神学与宗教。
德莱忒偶尔附和,或者对某些神学观点意味不明地发出一些闷笑。德莱忒发现他其实是在不经意间地打听她们,甚至试图分析她们的性格,形成一些初步的印象。但她并不觉得此时需要太过坦诚,所以她时而诚实,时而随心所欲撒谎。
“那么您呢,萨弗尔侯爵,”她转而问起他的情况,“您为何一直没有为自己找一位妻子?”
他闻声看过去,德莱忒表面上在同他攀谈,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在层迭堆在马车里的裙子下,她的脚像藤蔓那样缠过去,放肆地勾着他的腿。
“我的妻子患有忧郁症,很早就离世了,之后一直没有再娶。”他淡淡地陈述,但能听出来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对妻子的惋惜或是怀念,或许是出于家族利益的联姻之类的。“另外,你们不必用第三人称与我说话。”【1】
德莱忒轻轻“噢”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改变了说话的方式。
随着马车夫的一声吁喊,马车减慢了速度,毛发油光水滑的马匹发出一阵响亮的嘶鸣,止住了步伐,看来已经到歌剧院了,德莱忒也就收回了腿,跟着妹妹登下马车。
不知是鞋子崴了脚还是她有意而为之,她提前松开了仆人搀扶的手改成去提自己的裙摆,然后犯了一个淑女不该犯的错误,一脚踩上了宽大的裙摆,然后踉跄一下向前跌去。
萨弗尔侯爵右手扣住她的手臂,从她后方把她拉住,帮助她站定。旋即松开手,“小心一点。”他低声提醒道。
“谢谢您。”她俯身表示谢意,然后跟在侯爵旁边踏入歌剧院。
【1】法国旧时礼俗,等级低的人要用第三人称与尊贵的贵族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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