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应景明转回脑袋瞪着应景月,后者只是嘿嘿傻笑着。
“我哪知道你们就算睡了,还是这么水火不容。”客厅沙发,应景月一面咬着吸管嘬椰奶,一面冲着正在敷脸的亲姐嗫嚅,“姐,按你的性格,应该没有办法把灵与肉分开吧。”
“是没有办法分开,但、算了,反正是意外。”
“一夜情?”
“嗯。”
“都喝醉了?”
“……她醉了,我没有。”
应景月促狭,“乘人之危,啧,不厚道。”
“什么我不厚道,是她先生扑我的!而且不是你说再这么下去我会无法维持人形么?”
“世界上那么多人,你却偏偏选了她,姐,你要对她没有一点好感,能被她这么轻易扑倒?”
吸管嘬出刺耳的空响,摇摇瓶身,空了。应景月随手一抛入洞,见她姐愣在那里兀自思量,伸了个懒腰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应景明惊觉回神,“明玉说想你了,你跟她说几句话再回去。”
“啊?这也太尴尬了吧。”
“你还知道尴尬?”
等应景月去对面敲门的时候,阮明玉正在热火朝天地写作业。应景月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徐慕兰热情招待了她一杯橙汁以及瓜果茶盘,转头敲门道:“明玉,你的朋友来找你了。”
“朋友”这个词缓解了应景月的尴尬。
片刻,阮明玉从屋里出来,见了她,登时满面欢喜,却不敢过分逾矩,只将她带进屋里,笑着问她怎么来的,何时回去,家里如何,学校又怎样。应景月一一回答,却唯独没有说职高的事。
在这种书香世家的女孩子面前,她下意识地隐瞒了。可阮明玉听不出来,只觉她话里话外都是轻松,便更是艳羡不已,“真好啊,我也想像景月姐一样自在。”
她迥然讪笑,一看时间,快一个小时了,二人这才分别。
要说自在,不如说蔑视更为恰当。
跟她姐姐不一样,应景月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妖怪。而对于妖怪来说,人类社会的规则太过可笑。她没有必要为此努力,更不想寒窗苦读考上大学后,一辈子就为了仨瓜俩枣给人当牛做马。
身为妖怪,就算不读书,甚至就算无家可归,她也有的是办法让自己活得很好。
她想,可能她姐姐当年的崩溃也是源自于此。
十五年,足够让人类的思维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被摧毁后,让她的自我认知产生了混乱。如今即便事实摆在眼前,在心里,她也无法完全认定自己就是个海妖。
这是一个死结,所以当知道她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她妈才会那么高兴。
但是应景月明白,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彻底把人类只当作食物。
她甚至连灵肉分离都做不到。
走出楼道,应景月回头仰望高处那两间并连的房间。
太懦弱了,她的姐姐。
她在灯色树影的背景中离去。而楼上屋内,应景明正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她妹妹说的那句话。隔壁房间,阮序秋满面春色地停下了动作,迷蒙着眼,虽仍觉羞耻,却不再是悲哀,取而代之是一声满足至极的叹息。
一墙之隔的二人在深春的浓夜里辗转反侧,躁动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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