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让他和辛佑梨都满意地很,任建铭在组长位置上待了不少年,极少有人敢当面拂逆,在他有意的诱导下不久就火药般炸开。录下他推諉工作的证据和威胁言词后,整个作战就宣告完成,高层不会喜欢小主管的失控言词在网路上流传,只要任建铭还想待在职位上,就不会主动来找麻烦。
这可比长相和善的阴间使者去扮鬼吓人有用多了——不对,也不是扮鬼,辛佑梨本来就是鬼魂。柳道镇无意识地敲着键盘,向因为愉快而轻轻哼起歌的青年投去目光:「……你也听人间的歌?」
用鼻音演奏的曲调莫名熟悉,男人回忆片刻,才想起这是高中时期的流行歌曲,不免好奇。
虽然知道辛佑梨会看youtube上的小动物影片,但连这种十几年前的老歌也知道?
辛佑梨被问得一愣,被西装裤管裹着的小腿在空中晃荡:「是吗?这是人间的歌啊?我也不清楚,只是突然出现在脑子里,就跟着哼出来了。」
大概是哪天从网站上听见,或者电视节目里的配乐吧。柳道镇倒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想和先前老抱怨自己不理他的青年说话:「还记得其他首吗?多哼一点,当作背景音乐吧。」
这首歌当年爆红是因为歌词意境绝望悲伤,曲调却活泼轻快,和市场主流背道而驰,反而闯出了新的道路;辛佑梨或许是记不清歌词才会在心情好时哼这首歌,但清楚内容的柳道镇下意识感到不自在,于是提出了换歌申请。
「咦?」辛佑梨傻愣愣地反问,在接收到他徵询的视线后反应过来,努力搜寻着脑中的曲库:「等一会,我想一下……有了,这首呢?」
他换了首曲调恬静舒缓的歌,也许是印象比较深,哼唱时还含糊地带着歌词。
柳道镇敲击键盘的手渐渐放慢下来。
这也是首老歌,和前一首相比可以说是冷门到了极点,但是他少数从十年前就一直存在歌单里的曲子。
这是首歌词与曲调一样温柔的作品,伴奏是轻缓纯粹的钢琴声,加上原唱清透嗓音,有着能够暖和人心的力量。
听歌口味意外地和自己挺接近。柳道镇侧首,看看坐在电脑椅上闭着眼,全心投入演唱的青年,瞬间產生了莫名的悸动与既视感。
好像,很久以前,在哪处也曾看过类似的场景……
电流通过般的刺痛击打着他,柳道镇难得失神,直勾勾盯着辛佑梨瞧,连工作都忘了,就这么维持着侧过半身的姿势。
沉醉于曲目的阴间使者用脑海里破碎的记忆拼凑出全曲,在哼出最后的尾音后睁开眼,才定睛就被那道笔直目光吓了一跳:「柳先生?」
是唱得太难听,想用眼神让我闭嘴?辛佑梨心里七上八下的,老实说他也不怎么肯定这首歌是不是如同自己唱的那样,毕竟就只是凭着不知何时听了一耳的记忆还原,走音在所难免;但真的有糟糕到要这样用灼热目光死盯着他吗?
被他一喊,柳道镇眼神晃了晃,回过神来:「……唱得不错。」
是错觉吧,那股熟悉感。弄不清奇异既视感的来源,男人索性不再思考,转正身体回到工作:「我先忙,你看看影片?」
阴间使者懵懵懂懂地应下,果真掏出公务机来,却不是打开网站看小动物,而是点开了和阎王李判的对话框——阎王的禁言还没被解除,所以严格说来是只有他和李判的对话。
佑梨:李判李判
佑梨:听我说,柳先生好厉害!!
李判:你们和好了?
辛佑梨脸一红,飞快看了眼集中于工作的男人,确认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后还是不放心,将公务机调整成除了自己外谁也看不见画面的角度后才安心地打起字。
佑梨:柳先生那天晚上就跟我道歉了
佑梨:而且现在也会和我说话了,虽然话不是很多
佑梨:嘿嘿
不必看见他本人,李玹也能想像白净青年现在笑得有多呆。一股儿子养大后就要被人拐走的心酸驀然涌上,无视上首正开着会的阎王正不停要他结束会议再传讯息,李玹的手指骤雨般落在公务机上。
李判:佑梨啊,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知道吗?万一他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呢?
看清讯息内容,阴间使者有些焦急,鼓着脸为冷漠的目标辩护。
佑梨:不会的,虽然刚开始有点不近人情,可是了解以后就会发现柳先生人很好,也很细心
佑梨:上次我撞到头,他帮我上了药,还按摩到消肿
佑梨:最近开车来上班的时候都会替我系安全带
佑梨:会问我要不要吃他的午餐,找了很多可爱宠物频道给我
佑梨:真的是很好的人
李玹脸更黑了。
这是目标该做的事吗?就快死的人对着去勾自己魂魄的阴间使者干嘛呢?帮鬼魂系安全带是想做什么?
还没等他再说些别的,上首的阎锡载使劲咳了两声,收到郑重警告的李玹用眼刀剜他,只好在几句简短叮嚀后不情不愿收起公务机。
李判:阎锡载那傢伙在瞪我了,以后再聊
李判:佑梨开心就好了,但也别忘了黑雾的事情啊,加油~
啊,对了,生死簿。
差点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和柳道镇形影不离,辛佑梨心虚地回了句「好的~」,接着退出对话框,将公务机展开成卷轴模样,想再研究会遮住柳道镇名字的漆黑烟雾。
都过了一两个礼拜,照理来说应该要淡一些吧?当时李判说执念会随着时间淡去,同时也告诉他按照黑烟浓度看来,纯粹靠岁月稀释得花上一年半载,不如找出根源一气解决;但现在自己还找不到半点头绪,也只能望雾兴叹了。
已经好一阵子没翻开生死簿,阴间使者花了点时间才找到柳道镇所在的页数。眼看黑雾还是和上回一样浓厚,意料之内的景象让辛佑梨轻喟,叹息声才刚落下,那道黑雾忽然跟有生命般旋转舞动起来,不过眨眼功夫便如同饱蘸墨水的棉花,将生死簿上记载柳道镇生卒的那行死死掩盖,成了纯黑长条。
「……咦?」
变化猝不及防,目睹这一切的阴间使者先是呆滞,而后因为过于诧异而不觉松了手,卷轴摔在铺着磁砖的地上,发出只有他和柳道镇能听见的巨响。
手上工作甫告一段落的男人转过身,看清青年脸上的迷茫后皱起眉头:「怎么了?」
他知道阴间使者挺宝贝这台公务机,说它是地府正式公务员的证明,虽然在那里不算新款式,但拿着它散步时总能收穫普通鬼魂艳羡的眼光。虽然不能理解,可柳道镇知道能让青年吓得摔了公务机后只知道发愣的必定不是好事。
「不见了……」听见他沉稳的嗓音,辛佑梨嚥下一口唾液:「雾……」
「……雾不见了?」柳道镇神情凝重——难道他的愿望是把组长扯下位置?可在辛佑梨生气前他根本就没这想法,又怎么会成为执念?
「不是,不是雾不见了……啊,那样说也没错。」阴间使者弯下腰,捡起安然无恙的生死簿缮本,将它转了个方向展示给男人,声音微颤。
「柳先生的名字,被黑雾盖住,」不明白为何只是看了一眼,事情就成了这样,青年泪汪汪地看向他:「——从生死簿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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