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人们泄愤般的肆意毁坏各处人们为明烛塑的雕像,冲到天南学府的旧址大肆破坏,抢夺走学府中没来得及带走的书册典籍,更有狂热的人混杂其中,试图寻找到明烛下葬的地址,最后无功而返。
殷夜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心里像是有一个填不满的空洞,而这个空洞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嘲弄之声。
嘲弄他,她,还有他们。
多不值啊。
拼了命救的是这些人,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殷夜白漠然望着眼前的一切,最后深深闭上眼睛。
是啊,多不值。
他再度睁眼时,感觉身上似乎压了几重山一般,全身发热,呼吸都困难。
是某种外力一把将压在他身上的山掀开,他才终于能够喘口气。
殷夜白猛地坐起来,沉重地深深呼吸着,抬头对上了刚打算将他从被窝里挖起来的砚青的眼睛。
砚青双手滞在半空,掀被子失败,悻悻地收了回去。
门口,任平生同那日一样,斜倚在门边,含笑望着他。
殷夜白愣了一瞬,看向自己掌心,原先属于血脉天赋的血线消失了。
他那一生只能用一次的血脉天赋起作用了。
殷夜白恍然想起传承记忆中关于他血脉天赋的记载。
蜚是灾兽,他的血脉天赋会预演一次千载以来最严重的,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灾祸。
殷夜白缓缓将视线挪过去,怔然片刻,掀开被子一把冲了过去。
殷夜白一头乌发凌乱地向着八百个方向乱飞,他一身寝衣,毫无形象可言。
可他浑不在意,赤足跑到任平生身边,第一次说出了阻止她的话。
“阿姊,不要去!”
第197章 长河只影
这声不要去彻底打破了五人之间本就不安定的表面平衡。
砚青轻咳一声, 用肩膀推了推殷夜白:“夜白,说什么呢。”
作为唯二的男人,砚青和殷夜白一向走得近, 殷夜白也很听这位兄长的话,可这回他却没理会砚青,只是执拗地看着任平生,又重复了一遍:“阿姊,不要去渡劫, 太危险了。”
任平生闻言, 没接话,只是跟砚青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 自己一个人留在殷夜白的房间里,把他按在小榻上,随手拾起桌上的木梳帮他把凌乱的发丝理顺。
木梳的细齿轻轻划过头皮, 带起一阵舒适的麻痒。
殷夜白静默半晌, 任平生用发冠将他的长发束好, 这才问道:“昨晚出什么事了?”
殷夜白一顿,想起了梦中不太好的记忆, 他双唇微抿,摇了摇头,只是道:“我梦到你渡劫出事了。”
和素光尘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他们都知道, 天机不可泄露不是一句假话。
很多时候,泄露天机不仅意味着要承受天罚, 更可怕的后果在于知晓的人多了未来会走向不可控的方向。
任平生听到这番话, 将木梳放下, 手顺势而下,在殷夜白脸上捏了一把,将他白净的脸都捏的有点变形。
“不听话的锯嘴葫芦。”任平生这样评价他。
知道他没完全说实话,任平生也没恼,只是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下,认真问道:“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一,若我不去渡劫,眼下大荒的情况,还有别的解决方法吗?”
殷夜白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若是有,他们也不必走到这一步。
“那不就行了。”任平生眼底生出些轻松的笑意,“第二个问题,除了我,目前还有谁到了能够破境飞升的境界吗?”
殷夜白头垂得低了些,肉眼可见的沮丧起来:“若是我修行再努力一点就好了,那我就——”
话没说完,他额头被任平生狠狠弹了一下,留下一道显眼的红痕:“你以为替我守阵是很轻松的事?”
殷夜白抬眸看着任平生,看到她一派轻松写意的模样,瞧着倒是比他们四人还要放松些。
可谁都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她承担着最大的风险。
可看着她这般模样,殷夜白心里愈发沉痛。
阿姊这么好的人,她的双肩挑起了这个沉重的世界这么长时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此行风险太大,可她甚至早早地就已经做好了身后事的打算。
耗尽心血打造的洞府,几年前天南学府就开始收集的各门派的传承典籍,洞府中为各族都准备好的区域,还有她房间里悬挂着的蓝图,她整理好的关于他们五人的日常生活和功法传承书册,全都是她为这个世界留下的火种。
那张地图上绘制着她对这个世界未来的全部构想,若是没有这场意外,她本来可以将这里亲手改造成她想要的模样,而不是被迫跟着这个世界一起死去。
可这么好的人,连身后都不得善终,要在人们的绝望之中继续背负着如此沉重的骂名。
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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