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今岁其实一直都醒着。
她对杀气的敏锐程度,是在无数次的危机当中锻炼出来的。
她察觉到不对劲,就祖师爷的小课堂里离开,神识回到了身体里面,她担心他出事,毕竟今天晚上,燕燕主动去试探了那群人,说不定就会有意外发生。
但当她看见那个魔神之时,他朝着她走过来,山一般的威压压了下来,她的内心却很平静,好像她能够笃定一件事:燕燕不会杀她。
她自己也很奇怪,她为什么一点也不紧张呢?这种想法其实是很致命的,但是她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对他的信任慢慢地变成了一种习惯。
她睁开眼睛看着魔神的时候,甚至还有一点好奇:他到底敢不敢掐她呢?
事实证明,魔神选择了从心。
他说风很大——就像是那只大狗狗,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偷偷咬住狸花猫,在猫猫回头之时,都慢慢合上嘴,发出一声“嗷呜”,捂住的脑袋。
她故意说:“我都看见了。”
魔神立马浑身一僵,她笑眯眯地凑过去道:“怎么,想杀我?”
魔神转头:“吾没有。”
她又笑:“那你为什么杀气腾腾地走过来?”
魔神:“……”
凶残冷酷,路过的狗都要扇两巴掌的魔神,杀人需要理由么?
魔神应该冷漠地说:天道,不杀你是你的福气。
结果魔神下意识地开口:“吾错了。”
她又凑得更近了,但是她一靠近,魔神就立马消失了。
——荒唐,太荒唐了。
堂堂魔神,竟然道歉了。
魔神决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让“燕燕”背下所有黑锅。
于是,燕雪衣的眼睛渐渐恢复了黑色,魔角变回了残缺。
大魔头不屑地想:嘁,恋爱脑怎么了?低头怎么了?
他丝毫不觉得丢人,毕竟这大魔头的眼中,他就是岁岁的小狗,他连装病的事都做得出来,可见这只魔拥有着十分灵活的底线。
他立马凑过来蹭蹭她的面颊:“本座才舍不得杀你。”
她抱着他闷笑了半天,从未有这样可乐过。
他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在嘲笑魔神?”
她不承认,伸手把他的脑袋给推开,他又凑过来,她往后躲,他就直接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扑在床上,又凑过来蹭她。
两个人笑作了一团。
好一会儿,她终于把这只魔给推开了一点:“说正事呢,燕燕,今天夜里到底怎么回事?”
这只魔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她:“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爹又想害死你。”
——那的确不是什么新鲜事。
大魔头三两句将今夜的事说给了她听。
朝今岁蹙眉:“朝太初,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手?”
魔:“你还记得长明宗的余孽么?”
天赐府
附近的长明宗势力,全被魔界一锅端了。
但,孽畜三兄弟在人界经营多年,不止在长明山一处有势力。
大魔头以为那三兄弟死光了,这剩下的长明宗余孽群龙无首,很快就会销声匿迹,魔界正忙着搬离万魔窟,于是便没有派出人手去追击。
谁知道魔神今日在祭坛上,不仅看见了人,还看见了不少魔。
因为认出来了是长明宗的余孽,这魔头才能直接推算到朝太初的身上去。
朝今岁闻言陷入了沉思。
看来朝太初,和长明宗可能不仅仅是合作关系,三兄弟死后剩下的势力都被他收拢了,不然朝太初又不可能让昆仑剑宗的人去搞血祭,他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手?
如今燕雪衣毁掉了祭坛,她也稍稍放心了一点了。
朝太初的思路没错,从水云天里出来之后,他估计已经认识到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了,他走投无路,把主意打到天道的宿敌魔神身上,虽然十分冒险,可是一旦成功,朝太初至少可以保住小命。
可是她心中仍然有很多的疑问:
比方说燕燕说血祭是万年前的祭祀方式,朝太初是怎么知道的?
比方说祭坛设在玉剑山附近,朝太初是不是在玉剑盟里面也有内应?
如果假设成立,那朝太初接下来会在玉剑大会上动手脚么?
……
她想得出神,一抬头,就看见那只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简直在发光,透着一股子的得意,偏偏很矜持地不开口。
仿佛浑身上下都写着:本座做了一件大事,你快点来主动问。
她于是凑过去问他:“燕燕,你到底在利用血祭做什么事?”
那只大魔头得意地哈了一声:“区区魔神,本座已经搞定了。”
他带她来到了他的识海里。
大魔头说:
“回归神位后,这具身体会被抛弃,但是本座的神魂会直接蜕变回魔神,然后斩去七情六欲,回到九重天之上。”
她那么聪明,立马就想到了,“所以你在利用血祭模拟回归之时的场景?”
大魔头得意洋洋地凑过来:“本座还记得你,还记得自己是燕燕。”
他没有告诉她过程——因为说自己要殉情,有点丢人。
大魔头心想:说出来,好像本座多离不开她似的。
他眯起了丹凤眼,像是一条漂亮的毒蛇:“等到归位后,你想要甩掉本座,是不能了。”
他的模样看上去阴恻恻,活像是一只幽魂在说要缠着她几百年似的,可是她却愣住了。
——这只无法无天的大魔头,正在很认真地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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