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猜测是真的,她有了一种预感。
那是前所未有的机缘!
*
八重山的幻境被劈碎,玉剑大会就中止了。
然而还不等玉剑盟的人进入山中查看发生了什么意外,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就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天雷滚滚、天地震动,恐怖的威压遍布了整片天地。
那远远不是元婴大圆满时修士能够弄出来的动静,难道是化神修士?
可是接近化神的几个元婴大圆满都齐齐地面露震惊之色:那不是化神的威压!
一时间
,玉剑城中,人心慌慌,乱成了一片。
从八重山匆匆赶下来的袁惊天立刻下令道:
“封锁玉剑山!不许任何人进出!所有宗门的弟子都先聚拢起来,开启护山大阵!”
“战斗暂时没有波及到玉剑山,这个时候往山外跑才是找死!速速回来!”
山底下,各大宗门的剑修都面面相觑。
有人惊恐地高声道:“袁盟主,是化神修士么?”
袁惊天没有说话,和雷镇恶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忌惮之色。
袁惊天丢下一句“不是化神修士”,就带着人匆匆离去了。
——那是比化神更加恐怖的存在!
息壤宗的人都面露担忧之色。
因为朝今岁没有下山。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把朝今岁叫走的青年人。
红娘压低声音道:“尊上就在附近守着,放心!”
朝照月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应该不会有事。”
他想要暂时忍住担忧,可是外边的地动山摇让他根本放心不下来。
他刚刚想要灵韵和红娘先回去,他再去找找,但是下一秒,一只小纸鹤就扑棱棱地飞进了他的掌心。
上面只有一行字:袁家山南别院,速来。
*
山南别院,也是袁凤年的产业之一,朝太初这段时间,就一直在此处。
在外面一片兵荒马乱之时,本就位置偏远的这处,就显得十分幽静。
在祠堂前,供奉着一座“无上至圣先师天道”的牌位,炷香前,是神色焦急的朝太初。
他本以为那计划天衣无缝。
只要朝今岁能够答应天道,她就会遗忘一切,再也不会想要弑父!
这样他们就可以握手,只要不威胁到他的地位,他当然可以容得下她。
况且,到时候,她不过是天道手中一只可以随意拿捏的傀儡罢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朝太初几乎是望眼欲穿,可是没有——
从始至终,朝今岁都没有动摇!
他恨得牙痒痒:她为什么不软弱一点?她为什么就不肯退缩呢?
但是他又是那样了解这个女儿,她是个宁折不弯,玉石俱焚的性格,她不中计,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看见魔神出现的那一刻,朝太初终于绝望地意识到,指望天道保住他的命是没用了。
朝太初在别院内急得团团转。
别院外下起了雨,更加让他心烦意乱。
终于,他狠下了心,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什么天道魔神,他们有他们高高在上的活法,可是朝太初这种普通修士,自然也有自己的活路。
然而,就在他转身要离开别院的时候,朝今岁出现了。
她看上去和离开昆仑剑宗之时,没有什么区别。
白衣如雪,一双漂亮的杏眼,
凌冽又充满寒意,长发无风自动,在这个雨夜里,显出来一股肃杀之味。
她提着昆仑剑,剑上还有雨水一滴滴地往下落,竟有种血水一般的,让人触目惊心之感。
朝太初本来心惊了一瞬。
可是渐渐的,这个人竟然冷静了下来。
他说:“你来了?()”
语气竟然有些意料当中的冷静,他转过身,看向了那袅袅的青烟,感叹道:“当年你一出生的时候,我是很疼爱你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玉雪可爱的小孩,一逗就会咯咯笑,谁不会喜欢呢?
朝太初幽幽一叹:
“当时我就想,你和你阿娘长得像,以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还曾把你放在脖子上,让你骑大马。”
他的视线看向远方,像是回到了从前。
没人回答他,只有外面的暴雨倾盆而下。
朝太初说:“只可惜好景不长。”
朝今岁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座“至圣无上先师天道”的牌位。
朝太初说:“它告诉了我两个预言!”
他猛地抓紧了那桌子,一转头却看见了她嘴角嘲讽的笑意。
——若是朝太初当初对她、对朝照月和阿菩都没有那么赶尽杀绝,何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朝太初却仿佛被她的笑给激怒了,突然间激动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不,我猜到了!一百年,我每天都在想,我怎么会猜不到!”
是了,朝太初心智不弱,他怎么看不出来那是一个圈套?
朝太初愤怒道:
“我不知道么?!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在他把阿菩逼得跳崖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醒了,但是醒得太迟了。
他已经和自己的女儿走上了决裂。
成为了这预言之下的傀儡!
所以哪怕是知道那是个圈套,是个局,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只是想活下去!
朝太初猛地把天道的牌位给挥倒在了地上,状若癫狂,“都是你!都是你!”
他双目血红,这回倒是真的恨极了——
他本来可以有一个未来天道的女儿!本来朝今岁会留在昆仑剑宗,永远为他所用的!
朝今岁看着他,百年来,她第一次见到朝太初这样失态,可是她没有半分动容,反而轻声戳穿了朝太初:“你是不是以为,把一切推到天道身上,你就清清白白了?”
“错的是愚弄你的天道,你不过是个被人操控的傀儡。”
她露出了嘲弄的笑:“这话,你去骗骗岁小孩吧。”
朝太初脸上半真半假的愤怒消失了,他失魂落魄道:
“老夫以后不会再和你作对了。”
“什么昆仑剑宗,什么朝家,你拿去便是!”
() 朝今岁冷静地看着他。
“既然那个预言是假的,你也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老夫?”
“老夫从前虽然待你不好,但是你在昆仑剑宗,吃穿用度,哪里有亏待你过!”
……
一墙之隔,抱臂靠在墙上的朝照月,心情十分复杂。
他沉默地听着,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
“夙家要剑骨的时候,你是毫不犹豫选择牺牲我的?”
“我在天赐府的时候,你是如何下令关闭水云天的?”
他垂下了眸子,遮住了里面的恨意。
他小时候有多崇拜、濡慕父亲,如今就有多恨他!
“父亲,我这个儿子,可从未出现在预言里过。”
“朝太初,除了自己,你谁也不爱!”
话音落下,里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朝太初的声音传来:
“至少,我是你们的生身之父。”
“既然预言是假的,又何至于此?”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他们所遭受的一切给揭了过去,仿佛他生了他们,他们承受一切都是应该的,不能指责他些什么。
一句“生身之父”,就要将所有的过去给抵消。
暴雨声里,朝照月捏紧了掌心,额头上的青筋直冒。
朝今岁几乎要冷笑出声。
他可以害死阿菩一次;
他可以下令万箭齐发,把她射死在雪地里;
他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要剖去朝照月剑骨;
也可以面不改色地让朝照月去送死。
他现在来问她:何至于此?
是啊,生身之父。
——因为这个,前世朝照月死前,她哪怕被利用、被当做一把刀,哪怕明晃晃的偏心,她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那个时候她想,他到底生了她,算她还他的生恩。
可她那一世得到了什么?
万箭穿心。
她不会责怪朝太初的狠心和苛待,一一细数他的过错,因为那样太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了。
她长大了,她越来越接近天道,已经了足够冷酷的心性。
所以,朝太初没有听见指责、唾骂和哭泣,也没有听见反驳。
他只听见了外面的大雨砸在地面上的声音,还有窗外的电闪雷鸣。
她只是轻声说:“不是假的。”
朝太初不明白:“什么?”
她笑了:
“第二个预言是它编造的,但不是假的。”
“你忘了么?那个时候我没有诞生,它还是天道,就算是衰微得要死了,它还是名正言顺的天道。”
朝太初一开始不明所以,但是慢慢的,面色变了。
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了,天道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那是天地间的规则之神。
他随口编造的一句话,和普通的谎言,能一样么?
她蹲下来,和他对视:
“你猜猜看,它那时候可是天道,从天道嘴里说出预言,不管是不是编的,会不会变成真的呢?”
恐怕天道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它以为自己编了一个预言,却忘记了自己那时候可是规则之神!
所以弑父,是真的;
所以证道,也是真的。
虽然朝今岁不确定那个时候的天道衰微到了什么地步,力量还剩下多少,预言能够应验到什么程度——但是至少,她可以确定一件事:朝太初一死,她就离天道更近一步了。
是拥有一部分神的力量呢?还是掌控天雷呢?
她不会选择哭诉、指责,仿佛这样才能一偿多年来的苦难。
她选择了用另一种更加冷酷的方式告诉他。
如同招魂的鬼怪,在耳边低语——
看,你多年来的噩梦,要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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