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吧,我一个男人在你面前哭,真丢脸。」
一行清泪滑过顾南均的脸颊,顺势滴落在徐莐悠抚着他脸的手掌上。
「不丢脸。」徐莐悠看着心跟着痛起来,她紧紧将他拥入怀里,抚摸着他湿透的头发,「这样我就看不见你哭了。」
那夜,顾南均就像头受了伤的野兽,在她怀里脆弱无声的哭泣。
对于顾南均而言,失去父亲的痛让他的世界一瞬间濒临崩塌。
顾南均从小没有妈妈,是他爸独自扶养他长大成人,父子俩人感情自然深厚。
他爸是粗人,没读过多少书,也不太会说话,只能当工人,每个月赚的不多,还要供他上大学,加上必须负担奶奶沉重的医药费,家里的经济早已入不敷出,这一两年他爸四处奔波、到处借钱。
后来,他爸不知道听工地里哪个朋友说要搞工厂需要资金,只要投资一些钱,到时候工厂赚了钱不但可以赎回本金,还能再抽三成获利。他爸听了也没多想,一口气跟地下钱庄借了一百多万。
初建的工厂还没站稳脚,金融风暴随之来袭,工厂立刻受到波及面临倒闭,负责人跟着人间蒸发。
就这样,借的一百多万像掉入海水一样拿不回来,一时之间也还不了地下钱庄钱,他爸带着重病的奶奶跑路了。
直到昨日凌晨,顾南均收到他爸传来的最后一封讯息。
“南均,爸的保险费够还我欠下的所有钱,爸也病的够久了,对不起,你好好照顾奶奶。”
收到简讯时顾南均一时摸不着头脑,早上回拨电话给他爸却怎么打都不通,他一整日心神不寧,直到放学他才接到警局的电话,说他爸死了,在与朋友的投资建设的工厂顶楼一跃而下,摔的粉身碎骨。
接到消息的剎那,顾南均双目空洞的跪倒在去唱片行打工的路上,无视人来人往异样的眼光,泪流满面的嚎啕痛哭。
顾南均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生活是真的可以将人逼入绝境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寒假回老家过年的那次,竟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当时,顾南均只觉得一阵子没见到父亲,他好像突然老了很多岁,不知道他其实是得了肝癌,已经第四期。
他爸选择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离去,是知道自己再活也不过几个月,不愿再拖垮家里的经济,亦不愿让亲人蒙受他所酿下的苦果。
很多个夜里,顾南均一闭上眼就会梦见他爸,坐在家里陈旧还有些发霉的沙发上,目光忧愁的抽着菸,画面有时候一转,他看见他爸苍老的面容掛着尷尬的笑,对着朋友又低头又鞠躬的,姿态卑微只为筹钱缴他的学费。
这一辈子,父亲已经为他做的够多了。
顾南均每回转醒,脸颊总是佈满泪痕。
五月,顾南均回去华城办理父亲的后事,告别式办的很简单,出席的人也不多,大多都是他爸生前在工地结识的伙伴。
可笑的是,一个人死的再轰烈,在这年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世道太艰苦,过不下去的人多的是,谁又会在乎这城里又死了哪个人呢?
父亲死后保险公司赔了一笔死亡保险金,顾南均用那笔钱还光了他爸生前所欠下的所有债务,最后还剩一点钱,他将重病的奶奶接到了竹北的大医院里医治,大城市的医疗资源终究比华城好,奶奶的病情逐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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