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们看不见的深处,在地下不知多少万里的位置,一个白色的幽灵静静端坐,仰首凝望,上方不见星空,她的眼神却如此端静认真。
她嘴唇动了动,忽然开口说话了。
这显然是一只很没有礼节的幽灵,她一开口就是:“真笨啊,人类果然都是蠢货,神明只要沾上了人类的形体,也会跟着变得愚蠢啊……”
幽灵在黑暗中晃动着,像是一道飘忽不定的微风。
“此非心脏之声,此乃丧钟之鸣。”幽灵说。
……
人间。
道门。
楚映婵一边打理着道门的事务,一边为宫语治疗伤势。
这次开启异界之门,她带了太多的人,反噬颇重,哪怕休养了一天一夜,依旧没能痊愈。
“我有些担心。”
宫语看着案边忙碌的仙影,忽然说。
“师尊担心什么?”楚映婵停下了笔,回身望去,声音婉约。
“我也不知道。”宫语摇了摇头,仙靥露出了一丝迷茫:“今日晨起,我就时常感到不安,我清心打坐两个时辰,却未能缓解分毫……这是多年未有之事了,我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而且,昨夜我做了不好的梦,我梦见所有人都死了,他们的碎片飞向太阳,燃烧成灰烬。”
“师尊是思虑过重了吧……昨夜,我也梦见守溪遭逢不幸,悲伤不已,但梦只是梦,赚取苏醒时的片刻怅然已然足够,师尊道心通明,何必未此多扰?”楚映婵柔声宽慰。
“是吗?”
宫语盘膝而坐,她凝望窗外晚庭,恰见暮色之中,落叶纷飞,愁思未解,反倒怅然之意更甚。
接着。
宫语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你还记得那天饮酒时,我答应你们的事吗?”宫语问。
“师尊说……你要将名字告知我们?”楚映婵问。
“嗯。”
宫语点头,寒声道:“映婵,你听好了,我要将名字告知你。”
“为何这般突然?”楚映婵问。
“因为我想知道师父是否安好。”宫语轻轻叹息,她说:“我的名字只有三人可知,多一人知晓,我都会因此受到反噬,如果我告诉了你我的姓名,我受到反噬,则说明师父还活着,若我安然无恙,则……”
“师尊何必如此?”
楚映婵绝美的仙靥上露出了一丝惊色,她连忙劝解:“无论守溪是安是危,我们身居此地,皆无能为力,何必横生枝节呢?师父养伤为重,切莫再提此事了。”
“可……”
宫语眼睑低垂,秀丽的双肩颤个不休,‘可’字的尾音在她唇间徘徊了许久,最后化作一声似哀伤似娇蛮的话语:“可我就是想知道啊。”
楚映婵檀口半张,一切劝诫之语皆噎在了咽喉,再也无法吐出一字。
她也想知道。
刚刚她骗了师尊,昨夜她根本没有入眠,又谈何做梦?
屋外,暮色如流水飞逝。
屋内,两位仙子双双静默。
宫语红唇翕动,就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就在这时。
窗外响起了一道钟声。
许多人都听到了钟声。
钟声是从各个不同的地方发出的,道门、佛门、寺庙、皇宫、衙门……任何摆放铜钟或者有铜钟形状的事物,都在此时此刻,不约而同地敲响了钟声。钟声悠远宁静,无悲无喜,它好似野草的种子,在这冬春之交洒遍四野,钟声响起之处,暮色在天边凝结为永恒。
这是尘世的日暮。
道门之内。
宫语捂着脑袋,露出了茫然失措之色。
“师尊,你怎么了?”楚映婵忙问。
“名字……”
宫语喘息着,胸脯不断起伏,她终于找到了那种不安的源头:“名字,我想不起我的名字了!我叫什么……我叫什么名字?”
宫语看着自己的双手,竭力全力回忆,却是无法将自己的姓名的记起——仿佛有人要将她从世上抹去,她的名字只是这一切的伊始。
同时。
长安城中。
刚刚回到家中的章胜云正在与妻子儿女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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