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继续眼巴巴看着,也不敢喊她停下,只等她背着弓箭的身影出门,拐弯,没了踪影,这才怔怔的长长叹气一声。
……
折夕岚冒着风沙又回了城郊的庄子里。从云州城里到城郊,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但她全身都积了泥沙,一进门,徐婆婆就叫喊起来:“快换件衣裳——怎么又穿那件破衣裳!”
折夕岚:“今日风沙大,脏了也不可惜。”
她家弟弟折伯苍咚咚咚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锅勺,欢喜的问:“阿姐,你给我买糖人了么?”
折夕岚放下牛角弓,把糖人给他,“吃吧。”
折伯苍高兴得蹦跶了一下。他今年六岁了,却依旧很喜欢吃糖。只不过糖人贵,两三月能吃一回便足够让他欢喜的。
折夕岚散了头发,将头垂下,双手在头发上拍,泥沙慢慢的掉下来。
她一边拍泥沙一边道:“你跟徐婆婆说,让她替我们去收拾东西,咱们要去京都了。”
京都!
折伯苍惊讶,“为什么?”
折夕岚也觉得突然,但是于她而言,接受去京都这个事情之后,便觉得去京都算不得一件坏事。许许多多原因,让她并不喜欢这个土生土长的云州城,能离开这里挺好的。
她大概把阿爹要升官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安慰他,“京都有很多糖人吃。”
折伯苍有些慌张,他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云州城。京都啊,只有在书里才写过。
好远的。
他紧握着糖人,紧紧挨着阿姐,“那我们去了,以后就不回来了吗?”
折夕岚拍头发的手顿了顿,然后摇头,“不知道啊,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但肯定要回来一次的,要是能活得比现在好,就回来给阿娘阿姐还有你爹娘迁坟。”
她笑起来,“你别怕,有阿姐在呢。”
折伯苍还是惶恐,倒是徐婆婆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感慨连连。
一会说她和折伯苍运道好,能去京都享福,那可是遍地黄金,喝的水都是天上玉帝老爷喝剩下的,实在是有福气。一会又哭,好歹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委实舍不得。但她在云州有家,也不能跟着去。
最后去收拾箱笼,一样一样给他们归拢物件。
“都要去京都了,锅碗瓢盆肯定有,这些就不收拾了,留给你爹吧。”
“书倒是多,我收在这两个箱子里,重得很,抬的时候要小心。”
折夕岚哎了一声,自己去屋子里间叠衣裳。若是去京都,打补丁的便不能要了,这些年表姨母送来了不少的好布料,有些拿去卖了补贴家用,有些还留着,正好可以做几件衣裳。
徐婆婆是个好心人,收拾东西到一半,又着急忙慌的来问,“除了你表姨母家,你爹可还写信给过傅家?傅大人不是做了大官么?要是他家帮一把,说不得你能好过些。”
折夕岚摇摇头,笑着道:“未曾写过信去。”
她爹没说,就是不曾托付。
不过徐婆婆这般一说,折夕岚倒是想起了傅家。大概三年前,她正好十二岁,有媒婆开始给她说亲,当阿爹来问她对夫婿有什么念想时,她有些不知所措。
阿娘和阿姐早死了,她不知所措也没有人可以询问,便低头说不急。
她爹就拒绝了媒婆,又急匆匆走了。
折夕岚彼时茫然的发现自己得面临将来嫁人的问题。
她坐在冷冷清清的屋子里想了很久,觉得第一不能找她爹那样的。
再看看空空四壁的家,便还不愿意找个穷的,苦的。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持心不正,心思不纯,应当是想要高嫁的,不但高嫁门第,她还想嫁个好夫婿。
如此,她发现自己心思长歪了。但又认为这是人之常情,并不觉得如何羞愧,且她这般的性子,一旦想好了,便会去做。
她就给傅家的儿子傅履抛了条手绢。
傅家跟她家比邻而居,她跟傅履自小一块长大,算是知根知底,青梅竹马。傅家阿叔官至云州督查,比她爹官大,会钻营,女儿进宫做了妃嫔,听说很是受宠,若是嫁过去,将来应当不愁吃穿。
她仔细想过了,傅履性子弱,很好拿捏,她从小为他打过架,揍过那些欺负他的同窗,他便一直很听她的话,从学堂回来,也会为她买些吃食。两人若是结为夫妻,想来也能和和美美。
她便约他出来,给他塞了条手绢。
云州地处偏僻,位于边境,民风不似京都和南边一般守礼,若是小儿女之间看对眼,请父母恩准,结两姓之好,也是常有之事。
她还记得当时傅履一边收帕子一边红了脸,又惊喜又扭扭捏捏的,最后捂着嘴巴笑花了牙,还偷偷告诉她,他姐怀了陛下的孩子,他家可能要高升。
高升好啊,能得不少实惠。折夕岚还庆幸自己对傅履下手快。可惜老天可能看不下去她的小心思,第二天云州城里有了瘟疫,她被送来了城郊庄子上,等回去的时候,傅家早已人去楼空,连句话也没留。
她爹后来支支吾吾的透露过,傅家对她不是很满意。然后结结巴巴的道:“都是阿爹不好,阿履是个好孩子,但是傅大人对我有成见。”
折夕岚倒是不在意。找夫婿么,还是高嫁,哪里那么容易。一个不成,便再找一个。不成是常有的事,她自来一生不算顺遂,便十分淡定。
所以对小竹马抱以遗憾之心,却没有埋怨之意,况且此后余生,应是不会再见,多思无用。
她就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可惜了那条好帕子。但帕子多,丢掉一条不可惜。往后两年,她还抛过两条出去,只是……这事情不太顺利。
从十二岁到十五岁,她抛掉了三条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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