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声音带点儿喘。
“哪位?”贺图南刚打完球回来,一身的汗,他刚进门,电话就响了,谁都不在。
展颜听出是他,本来想挂断,又觉得没由来。
“我找贺叔叔。”
一听是她,贺图南便闲闲地往桌子上一坐,扯着电话线,把玩起来:
“稀客,真不巧你贺叔叔不在。”
展颜有点失望,想了想,说:“那麻烦你转告贺叔叔,我体育考试差一分满分。”
“还有吗?一下说完。”贺图南长腿着地,交叠起来。
展颜打电话时,习惯性贴话筒很近,怕对方听不见。
她的呼吸声,清晰地传到贺图南耳朵里,叫人痒痒的。
好像是在思考说点什么,沉默片刻,展颜才又出声:“祝贺叔叔身体健康。”
贺图南无声一笑,电话线绕到手上,说:“说完了吗?”
“嗯,说完了,”展颜这才发现,贺图南的声音,跟贺叔叔一点也不像,他漫不经心,又隐有蓄意,非常矛盾,她想,我不要得罪他才好,想到这,立刻添了句,“谢谢你。”
贺图南悠悠告诉她:“不用谢,因为我不会转达的,你再打给你的贺叔叔吧。”
他像是玩笑的语气,可这语气,戛然而止,展颜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电话挂了。
那头,门响了,林美娟进来后把钥匙往玄关上一放,贺图南立刻挂断了电话,出来跟妈妈打招呼,他看着她,心里涌来种种情绪,却什么都没说。
天热了起来。
等麦子打好,每户人家按家里人头数,苦点儿的,依旧用那平板车套上骡子,拉了今年最好的麦子,往米岭镇粮站来。
条件好些的,已经开上三轮车了,车上堆满了一袋袋麦子,人坐上头,那叫压车,这么“蹦蹦蹦”开到粮站,粮站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展颜主动跑回家,帮家里灌粮食,展有庆催她回学校,奶奶倒不骂人了,开始冷嘲热讽:
“妞儿以后要去城里当大小姐了,这活还能干几回?”
她正憋得脸通红,手抓着尿素袋子两角,想砸敦实些。
听了奶奶的话,展颜也不还嘴,拿起铁锹,爷爷撑着口袋,她一铁锹一铁锹往里灌,没几下,手心疼手腕酸,铁锹滑不溜秋也握不稳了,可她闷不吭声,头发都湿透了,干到日落,跟爷爷说句“我去学校了”,骑上车,消失在了东山脚下蜿蜒的柏油路上。
她也不怎么跟爸说话了,因为,家里不断有女人出现,她知道,她刚进门就看见个身影,也许,那个身影是看到了她,一闪,人又退出了院子。
中考那几天,蝉都开始扯着嗓子叫唤了。
展颜跟着同学们,第一次住了县城的宾馆,宾馆有电视,电视里放着《鉴证实录》,孙晚秋那么用功的一个人,也被吸引了,可明天得考试,她瞅了几眼,关了,又开,来来回回几次,跪床上发誓:
“我要是再看,我是狗!”
她就真的没再看了,展颜也想看,她不说,她只是看着孙晚秋挣扎,等彻底关了,才说:“等考完了,我们看个够。”
两人不在一个考场,每考一场前,都要彼此鼓励一句。
“我们一定能考上!”
“肯定!”
说不紧张,是假的,展颜觉得等待发卷子时最紧张,可真拿到手了,就只顾奋笔疾书做题目了。
宾馆是新奇的,县城也是新奇的,但好像,又和她们没什么关系。
前几年县城治安还很乱,现在好些了,老师说以后你们要是在这念书了,周末就能出来溜达溜达来。
县城就是大家的梦想了。
回来时,车里闹腾的很,大家唱歌,又讲起电视剧情节,苏老师跟班主任还有其他任课老师,没急着问孩子们考完的感受,只是由着大家放松。
孙晚秋显然心情很好,她主动跟苏老师说起考试:“我觉得,我数学能满分!”
她很自信,展颜和她不一样,她不到最后一刻成绩出来,不轻易表达。
苏老师很高兴,不过很快怀着略复杂的心情瞅了瞅两人,他一阵感慨:孙晚秋这孩子,注定没有展颜幸运了。
车里到处是少年人的欢笑,他们尚且不知道,命运的岔路口,已经在前方不远处了,唯有此刻,他们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明晚正常更新。
第11章
对答案估分时,展颜最镇定,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你也不知道她哪题对了还是错了。孙晚秋和她不一样,对的时候会欢呼一声,错了,就叹口气,所以,老师们对她的分数,心里很有底。
学校最拔尖的几个学生,分数都估摸出来时,展颜才报出自己的。
她比孙晚秋低了十分左右,办公室里,老师们长长松了口气。
后来,分数真正出来,确实也是这样。
老师们很高兴,给大家参谋起报学校的事情。
孙晚秋尤其高兴,跟展颜说:“我妈老害怕这些年交的学费打了水漂,一交学费买资料,我爸就跟她吵,这下好了,我没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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