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足够大,大到即使他们起了争执,也不会吵醒房间里的女儿。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没有亮起,唯有玻璃墙外皎洁的月光伴随着点点霓虹灯光映照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
她在阳台的玻璃画室内停下脚步,视线落在角落里那幅没能卖出的画作上。
那幅画原本应该要卖给恒亚集团董事长傅世昌,如果不是傅屿迟从中做梗,彻底断绝了她的希望,她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都不重要了。
她仰着头,在一片昏暗之中捕捉到傅屿迟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眸,语气极为认真地说道:“我要带女儿一起离开。”
傅屿迟眉头蹙起,心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我要带着女儿回文德镇。”黎初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傅屿迟还是听不清,她可以再说一遍,哪怕一百遍一千遍都可以。
傅屿迟极力压制着心里的翻涌,他没想到黎初竟然连最后一丝念想也不肯留给他,要把女儿也从他身边带走。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黎初这样在乎女儿,他是不是可以用女儿留住她……
卑鄙的想法一旦生根,就如同燎原之火,生生不息。
傅屿迟恍惚了片刻,在看向黎初那双决绝的眼睛时,身体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彻底僵硬。
流连在口中的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怎么敢要求她。
他怎么有资格要她留下来。
大半个月来高强度的工作让他身心俱疲,身体被严重透支,仿佛在这一刻遭到反噬,让他几乎要倒下去。
强撑着身体,他嘶哑着嗓音说道:“女儿在我身边会更好。”
傅屿迟说的没错。
女儿在他身边当然会比在黎初身边更好。
他是与刍科技的总裁,是恒亚集团的太子爷,在洛城呼风唤雨,想要任何东西都可以轻而易举得到。
女儿在他身边只会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
这些黎初都考虑过。
但她更清楚,对于孩子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金钱地位,而是父母全心全意的爱和陪伴。
而这些,是傅屿迟给不了的。
高不可攀的地位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时间。
二者只能择其一。
女儿跟着傅屿迟也不过是由保姆照顾,根本得不到父亲的陪伴。
黎初看着他,淡淡说道:“在你身边,她只有物质上的满足,你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孩子,到那时,你或许会觉得她碍眼。”
不能怪她以最坏的情况揣测傅屿迟,她说的每一个字将来都可能会变成真的。
她控制不了别人,只能专注自己。
她这辈子不会再和任何男人有牵连了,她只想回到文德镇,安安稳稳地陪着母亲。
这世上,她的至亲就只有母亲和女儿了。
但傅屿迟不同,他正值盛年,往后余生那么长,他总是会有伴侣的,会结婚,也会有新的孩子。
那她的女儿就会变成格格不入的存在。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傅屿迟怔怔地看着黎初,眼神里满是凄凉,“初初,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从前是,以后也是。”
黎初的心早已不会有任何波动,她只是面无波澜地站在那儿,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傅屿迟眼神更悲切一分,嗓音微不可查地颤抖着:“难道要让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你才肯相信吗?”
黎初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你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你也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
“我只想带走我的孩子。”
“她也是我的孩子。”傅屿迟所有的克制彻底崩塌,他双眼猩红如血,神情悲痛得恍如奔涌的川流,溅起的浪花充斥着昏暗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傅屿迟走上前,伸出手想要将眼前人揽入怀中。
刻意避开她的这些天,没有一天不想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思念。
而他,也只敢在她睡熟之后,才偷偷地去看她一眼,甚至连一个吻都不敢落在她的额头上。
此刻,他疯了般地只想将人揉进怀中,永不分开。
当他指尖就快要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手被狠狠拍开。
只是一瞬间,他就听到黎初冷到刺骨地质问声:“傅屿迟,你忘了自己发过的誓言吗?”
像是冰冷的水自他头顶浇下,冻得他通体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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