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诺阿爹记了七年。
“这可是谋乱之罪。阿爹,那李环真的还活着?”
朝廷这么多并没有停止对世子的追杀。有一天,所有的线索忽然消匿了,阿爹说李环或许永远不再回来了。他怕那个女人伤心,就算不能与儿子重聚,她也不会放弃复仇的。
混乱让阿爹也上升到如今的地位,要想在黑暗中生存必须会倚靠黑暗。天下从不会太平,洪流之外的人,是不被需要的人。
政权洗牌,新王登基后京城多方势力混战,相爷让阿爹入京,阿爹却生了隐退之意。我想他是想去找那忠王妃。
宣朝四十年,阿爹许是为了那个等待,入了京。
“阿蘅,你一直做我的副手,今后你可以留在金陵接任阁主。为相爷分忧。”
“阿蘅不想留在金陵。京城藏龙卧虎,阿爹既赴京,我亦同往。”我望着阿爹鬓角的银丝,他风采依在,反而是我琉璃粉末的毒性渗入骨,患了不治之症。无药可医。
我折碎院里再也不会盛开的枯牡丹。京城没有牡丹,睥睨千街万殿,脚下灰色的城墙像一道道壁垒环绕相接,飞瀑自城墙飞流直下,瀑布底下幽暗的深潭是京城的坊市,百姓就居住在这黑暗混沌的潭底。实施宵禁令后这份恐怖压抑的气氛更甚。
傀儡皇帝沉溺修长生秘术,要把皇陵修在东海底,百年后漂往仙山。
秘星宫正是圣上修炼采补之术的宫殿。
阿爹告诉我,你就照着国师的意思教导那些童男童女。我看着一批批和自己弟弟妹妹一般大的孩子被当做药材耗干了。
琉璃顶造价高昂,圣上为造了一座琉璃宝殿耗费巨财,我只需布下琉璃阵法,让圣上犹如浮游于虚空,仰观宇宙……他倒真的以为自己能登仙了。
洛京大暑,为掩盖赃证,我与追查户部吞税案的神捕兰天楼缠斗,他揭穿我秘星宫的女官天蘅的身份。他是当朝太傅手下的名捕,是相爷的肉中刺,应隐约猜到阿爹与我的关联。
“天蘅大人为何与官贼为伍?”
“你口中的官贼与清官,有何不同?不都会花言巧语~爬我的床?”
那男人叹息“天楼想劝蘅大人背暗投明。”
“你要怎么劝,我只是个柔弱女官。”我将赃证当他的面毁个干净,兰天楼看到自己追查了一夜的心血被毁掉恼怒不已。
“你可知因为这些官贼吞税,要调动多少官去追赃,苛税逼得百姓卖儿卖女。”
相爷只手遮天,父亲背靠权臣,多少人希望他死。
“兰大人不如去请奏圣上,圣上荒于政治导致公卿贵族们有样学样,官不是官,都是强盗。敛财者又何止这名录上的人。”
兰天楼沉默,连忠臣都明白圣上昏聩,权贵集团勾连政风黑暗,不敢谏言。
光明如此短暂,只要有人手握者权,就会欺压弱者。黑暗才是恒久的。
“我们朝拜的,是圣上,还是他百年后的王陵奇观?”
在这个京城里,我不想拜服在任何人脚下。
忠心,只是对做皇帝的奴隶这事忠心,再去欺压比自己身份更低贱的人。
蝗蠹遍天下,权臣为了排除异己,滋养亲信于是贪得更多。
受边境战乱影响,百姓流离失所被迫离家谋生,民间开始流传“怨天不仁,北辰飘摇。”的歌谣。反贼甚至用忠王的名号吸纳流寇。没几年,傀儡皇帝频繁梦到被忠王索魂。
入京这几年我内心亦有动摇,想脱离这朝堂的掌控,告病回乡。也是为了避开蓝天楼继续追查我与相府的联系。那夜我听到相爷对父亲说,是否该寻找一个新的副手,一个更年轻的女人填补秘星宫的女官职位,或一个肯为他断头能与太傅手下周旋的暗卫。前提是,这两个人都要“好控制“。
二弟天宸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在江湖历练这些,武功相较内卫稍显稚嫩,但江湖阅历积攒了不少,父亲已拟好举荐信让我交给他。
如果二弟入京投奔了父亲,是否就不再需要我了?怨怼犹如针线刺得我心口密密麻麻的。
山风悠悠渡江畔,高台之上可有人目送我离去。京都又燃起宵禁的明灯,稀疏灯火落入江心。“父亲,阿蘅会回到您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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