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暗自忖着,却不过多久,思绪又被一道稚嫩的声线给生生打断。
抬目而去,就见那绑着两尾辫子的女孩直盯着自己,大大方方地拋出了这句话。
没有回应,他沉默地看着她。
他看着那白糰似的颊面,看着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发上的光泽,看着那微微扬起的小唇角。最后视线挪了挪,定在那双圆润的眼瞳上。
黑溜晶亮的,捻着一丝俏皮的好奇,和期待回应的笑意。
他看啊看的,在某个寂静的瞬间里,似乎有股不自然的情绪莫名漫上了胸腔。这感觉不具名,也找不着路,只能任其于心室各处胡乱延展,最后逼停在了嗓眼前端。
收回视线,他低下眉目,抿住唇瓣的同时,将眼底的情绪一划而散。
而后,他淡着面色抬起眸,语气却有些生硬,「你好。」
「我叫闵弦。」
.
夜晚静凉,男孩端坐于书桌前,如往常修习着每日定量的功课。
目光顿于书中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瞳仁上上下下地扫动着,脑袋里似乎有个无形的齿轮迅速地转着圈,他攥着笔桿的掌心愈发得紧。
「——啪。」
然后在下个瞬间,他重重把笔摁在了桌上。
皱起眉,他抬手狠狠摁住脑门两侧,把整个脸陷在了双臂之间。
一想起今日坐在对面的女孩,他心里就烦得起躁,压根儿连道题都看不下去。
摇了摇头,他耐着满腔的浮躁长舒了口气,可当他落手又想提起笔,视线却被一旁的牛皮纸袋给引住了。
顿了会儿,男孩缓缓地蹙起眉心。
直到数秒鐘渡了去,他终究是轻吐了口气,把纸袋拿到眼前又掀开封口。
从里头拿出了一张七寸照片,他捏在指间仔细地端详起来。上头是一对笑得明朗的中年男女,一个正吃着餐后甜点的女孩,还有正坐在她对头、面无表情的自己。
皱起眉,本就烦躁的胸口,又迅速腾起浓浓厌气。
可想起今日的种种,他冷着的目光一挪,又忍不住重新顿在那张傻气的小脸上。
长久的寂静里,一双黑瞳微微瑟缩。
居然,真的见到她了。
从自己三四岁起就不断自父亲口中流连于耳畔的名字、几张不请自来的婴儿照片,和一个又一个似真似假的传言,匯集而成那个模糊不清的样子,老早就以强势而不容拒绝的方式,佔据了他的脑海。
而如今,她终于褪去了长年的朦胧,清明地展示在自己的眼前。
以他最厌恶的方式。
盯着眼前的照片,他眸色又一凛,唇边咧了道荒唐。
所以啊,为什么从小就不停地让我知道她的存在呢?为什么要定下今天的饭局呢?又为什么约好未来的再次见面呢?
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姻缘尽不了,所以想拿自己的孩子续缘吗?
可笑至极。
摁着嗓眼难以忽视的噁心感,他拧着眉把照片塞进了纸袋里,反手就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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