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掬了一把水,看着水流从指缝间滑下,末了,他站直身子走出温泉,将搁在池边的长袍披在身上,穿好衣物后,朝着另一处温泉走去。
这里是洪城郊外一处庄子,庄子本身很普通,但庄子里的温泉赫赫有名,据说有疗伤神效,每一任洪城的当权者都会将之划在自己的势力之下。
当然,他来了之后,便是归他所有。
庄子很安静,石板道上铺着浅浅一层雪,他踩着木屐走上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有形态扭曲的奇树屹立寒风中,穿过了数棵被雪覆盖的树木,他来到一处圆门外,无视紧闭的大门,飞身而起,一下子蹬上墙头,向里跃去。
温泉边,热气腾腾的汽雾里,曳罗坐在斜塌上,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衣袍,微敞着领口,正试着给自己绑上衣带。
原本,昏迷时一直服侍她的侍女在旁相伴,然而在她拍了一箩筐彩虹屁之后,曳罗便头疼地挥手让人退下了。
当时只觉得这人太过话唠,不想人离开后,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危机——这该死的长袍要怎么穿?
为什么两边都有几条带子?她试着互绑,不对,解开重来,来来去去重复数次之后,手酸得要抬不起来了,衣服还是没穿好。
没办法,她把衣服拉紧掩好,把衣带随便在身上绕了绕打了结,便扶着塌缓缓起身。
双腿有些发软,但比刚醒来时要好太多了,至少她现在还能慢慢走路,不需要事事依靠别人。
她走了几步,感觉有东西落在发上,抓下来一看,是一朵紫红色的五瓣小花,她拿着花向前走了两步,又有东西连续掉到身上。
停下脚步,她无奈地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会拿花砸她的,除了衍烈还能有谁?
空中传来一声轻嗤声,随即一个身影落在她前方,朝她伸出手,“你磨蹭太久了,走了。”
曳罗摇摇头,把从身上拿下的花丢还给他,侧开两步向前走,“我今天感觉不错,我要自己走。”
像乌龟一样走?回到客栈天都黑了。
他眯了眯眼睛,“我现在就要回去,你若不同我一起走,我可不会等你。”
曳罗略略皱眉,自她醒来后,同这一个“失忆”的衍烈相处,越相处越发觉得对方霸道狂妄,虽然他很照顾自己,却也特别喜欢戏弄自己,对比之前那一个“失忆”的狼崽子,简直是弟弟跟大爷的区别。
她没有回头,只是把有些松垮垮的衣服拢好,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去。”
衍烈挑眉,将手收到背后,看着她穿着宽大的衣袍慢吞吞地走着,哼了声转身离去。
……
洪城是一个十分热闹的城镇,它座落在北赤国国土的东部位置,以景色秀美,山水迤逦闻名。
这里的人安居乐业,丝毫没有动乱的迹象,甚至,可能绝大部分民众,都不知道他们的国家君主此时并不在位。
衍烈站在鼓楼上,遥遥望着洪城的民众走走去去,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北温野,你的摄政王可还当得舒服?不知道若是见到他好端端地回去,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望着北边,眼睛微微眯了眯。
国都赤焰城,他一定会回去,只是回去之前……他看着自己白皙的手,微微敛下眸子,他得先把力量拿回来。
他站了一会,忽然,鼻子动了动,眼神凝向某一处方位,随即翻身下了鼓楼。
他向郊外跑去,极快的速度让他的身影成了一道残影,不出半刻钟,他便回到庄子外的小树林,一眼看到,曳罗站在林子中,手扶着树,眼神茫然四顾,莫名像一只迷了路的小动物。
他站在大树干上,双手交`插在胸前,他在等,等她害怕哭泣,等她后悔。
那她以后就知道,不能这么任性,他不会有那么多闲功夫来陪她,这般想着,他便安安稳稳站着,打算等她呼救时出手。
然而曳罗有些奇怪,她扶着树站了会,随后像是休息够了,她对着日头望了会,确定了方位后蹲下身,把长及脚踝的衣袍撩起,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拿起两边衣角对打了个结,紧紧箍在大腿边。
“终于舒服了,这身衣服实在是太碍事。”看着好看,但是实用性几乎为零,还不如梦铃村那身简陋的小短衣。
她慢慢走着,想着狼崽子现在是不是气得回去了?
虽然被别人照顾很舒服,自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但她不想成为一个废人,她感激他的心意,但她更喜欢凡事靠自己。
于是累了就停,不累就走,她渐渐也走出了林子范围。
衍烈跟在她身后,眼神沉着,不知想着什么板着脸。
远远的感觉到有陌生人走近,他几步跃去,随手摘了片叶子甩去,直接把人打跑,清了一路,眼见她快要走出林子范围,他脸一沉,随即向前跃去,直接落在她身前将人堵住。
他是北赤国的国君,能这般照顾她全是看在她百般护着自己的情份上,她若不领情,他也不会求着哄着让人接受。
这么想着,目光淡淡掠过那两条白嫩纤细的脚,他面无表情地道:“我再说一次,现在跟我回去。”
他果然来了,说什么不等她……她就知道,狼崽子怎么可能那么狠心?
曳罗眨眨眼睛,把腿上衣袍的结打开,让衣袍垂下,随后对他微微一笑,“好啊。”
这次这么干脆?
他一愣,立时感觉到自己压抑了一路的心情终于轻松,紧蹙的眉间舒开,他走上前,板着脸道:“下一次我说走,你最好听话,不然……”
“不然你就不等我。”曳罗接过话头,笑嘻嘻地道。
她不可能知道自己跟了她一路吧?
他矜持而又有些不耐地说道:“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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