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早就要飞回公司, 正式进入回归期前最后的封闭集训。
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要专注训练,大概率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小师傅,柏林打算今晚直接把吃的送过去。
他考虑过, 小师傅在山里没有夜生活,大概率早睡早起。
要是小师傅睡下了,就把东西放到门口, 等第二天他一早起来就会看到了。反正山上只住着小师傅一个人, 也不会有人偷走。
韩宇哲手里拎着八个最大号塑料袋子,柏林也两只手都占满了。
前两次瞬移的时候, 韩宇哲都会将柏林的眼睛蒙上, 这一次柏林想着韩宇哲抽不出手来, 很配合地直接将眼睛闭上了:“我准备好啦。”
韩宇哲静静看着柏林期待地闭上眼睛,无声偏头笑了。
如果柏林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就会发现韩宇哲根本没有老老实实拎袋子——那是在有人类在场的时候装样子罢了,恶魔这么懒,离开视线范围后,所有的塑料袋子漂浮在半空中,跟着他移动。
他信步往前一迈, 抬起手在柏林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周边的温度骤降。
越高的山夜里温度越低,没有了韩宇哲留下来的保暖法术,柏林原本应该冻得哆哆嗦嗦,现在却发现一点都不冷。
他反应了一会儿, 恍然看向韩宇哲:“补上啦?”
韩宇哲勾住漂浮在半空中的袋子, 微微点头。
柏林想了想:“万一梦里的人又把术法去掉了怎么办,他有点敏感的。”
中文里听不出他和祂的区别。
看完百度百科后, 先入为主自动代入’食梦貘’设定的韩宇哲不在意:“没事, 没了就再补, 不麻烦。”
柏林有点感动地傻笑了一下。
“不麻烦”——这句话从几步路都懒得走的韩宇哲嘴里说出来,可以说是最令人欣慰的话了。
他对此认真地表示:“阿哲你放心,等进入训练后,我会陪你每天加练舞蹈的,保证让你的风评逆转。”
韩宇哲唇角的笑容微微僵硬:“…………”
韩宇哲很清楚,他在skye团内是实力最差的一个。
公司给定的官方定位里,他是skye的“门面”——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是团内最好看的一个。
五个人的团内根本挑不出谁是门面。别的团挑不出门面是因为没有真帅哥,上妆后半斤八两。而skye却是因为每个成员分到别的团都可以是用颜“霸凌”队友的大门面,放在一个团内神仙打架,反而选不出来,因为审美并没有标准,各有各的偏好。
公司之所以最终将“门面”的定位给了韩宇哲,究其根本,圈内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调侃:唱跳双废的花瓶就是门面。
这句话本身并不客观,很多团内的门面的确符合字面意思(长得最好看),实力也并不弱。有实力的门面担当甚至会被公司“防爆”,减少镜头和歌词part,每次到单人t就切全团远景,生怕个人太出彩压过团体,个人人气太高掌控不住。
但这句调侃放在韩宇哲身上,一点也没有冤枉他。
恶魔的种族特性决定了,韩宇哲实在是太懒了。他的业务能力刚好卡在观众能接受的及格线上,不好不坏,说划水呢也算不上,说拼命敬业呢扯不上关系。
韩宇哲舞台上不划水,训练时却总是搞省电模式,公司说过几次,韩宇哲每次都神游天外一般默默听着,该偷懒还是偷懒。
当时skye定人的时候,公司实在舍不得他的脸放到别的团,才咬咬牙让他作为skye的一员出道。当然,传说中恶魔的低语最会蛊惑人心,这其中韩宇哲是否有动过什么手脚,别人也不得而知。
柏林提到这一点很是替他头疼:“阿哲,你这次回归一定要支棱起来,争取能洗刷掉划水王者的称号。”
其实柏林说的委婉了,网友代指韩宇哲更常用的称号是划水青花瓷:意指划水组里颜值最高的。
韩宇哲:“……”
他很想说他并不在乎,而且他觉得粉丝和路人说得也没错,但他一想到要跟柏林解释,解释完柏林一定会劝他努力练习一起进步,韩宇哲就已经提前开始感到累了。
于是他点点头:“好。”
柏林欣慰地一笑,放下心来。
说话的功夫适应了光线,但夜里山上没有灯,视野没有上次来时清晰。
韩宇哲轻轻弹了个响指。
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光自雪地中漂浮起来,缓缓地汇聚在柏林周围,指引着通往寺庙的路。
这一幕如梦似幻,光点映亮了被雪压弯的枯树枝桠,如同夜空中的星星扇动翅膀,来到了人间。
“好漂亮啊。”
柏林拎着袋子的手费劲地抬起一点来,试着碰了碰光点。
被指尖触碰的光点四散开来,化成了粉末状的雾气。
柏林一深一浅地往前走:“它长得好像萤火虫。我知道萤火虫离近了看其实就是丑丑的大虫子,但是远看真的很有童话感。”
袋子在韩宇哲周围漂浮着,很快柏林手里的袋子也脱离他漂浮到了半空中。他回答:“这就是萤火虫,只不过是脱离躯壳消逝后的灵魂。”
柏林惊讶地再次朝围绕着他的光点看去,这一次有意留意,才发现它们好像还是有生命的。
韩宇哲的话很平淡,在夜色里朦朦胧胧,模糊不清:“生命的终点,起点,不过是一场永恒的循环。”
柏林专心踩着脚下的雪,以防摔跤,没有听得很清楚。韩宇哲选择的落点离寺庙很近,他已经能看清寺庙的轮廓:“……阿哲,你刚才说什么?”
韩宇哲适时地控制塑料袋子回到了柏林的手上:“没什么。”
他操控着自己周围的袋子先一步飘到了寺庙门口,悄无声息地落地,随后抄着口袋懒洋洋地靠在了树干上:“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柏林知道他跟小师傅没有什么交流的话题,点点头挥挥手:“嗯,我很快就回来。”
小师傅每天都扫门前雪,挡不住白日里大雪纷飞,半日就将地面掩盖了。
庙门不高不低,柏林走到近前,才从不够紧实的门缝里看到有光漏出来。
他正犹豫要不要敲门,低头在原地浅浅剁了两下脚抖掉鞋面上厚厚的雪,就听到门吱呀了一声,开了。
柏林惊讶于对方敏锐的听力,正想抬头打招呼,就看到小师傅手中警觉举起的木头棍子:“……”
拎着棍子的小师傅:“……”
被吓得一仰头毛线帽往后滑下去的柏林:“别打,自己人。”
陈清秋:“…………”
他冷静地将棍子随手搁置在了一边:“你怎么这个点来?”
小师傅顿了顿:“夜里上山很危险,以后不要这样。”
从他背后的院子透出来的灯光泛黄,小师傅跟上次见时利索干练一身僧衣很不一样,戴着黑框眼镜,披着一看就很暖和的日常睡衣。
他的视线向下,落在柏林手里拎着的袋子、和地面上的那堆花花绿绿的零食上。
柏林将袋子一股脑先放到地上:“你怎么听到我来的呀?我应该没弄出多响的动静。”
陈清秋抄着手拢在袖口里,很诚实:“我什么都没听到,但我装了可视门铃,看到有人了。”
柏林:“……”
他还是有点难以适应小师傅如此擅长利用科技工具,挠挠头:“寺庙里为什么还有棍子啊?”
陈清秋云淡风轻地回答:“山上有狼。”
柏林:“…………”
小师傅到底在山上过得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日子,总之好像跟他想象的每天打坐、念经的悠闲日子不太一样。
他甩甩脑袋不再想这些,重新攒起情绪:“!小师傅我是来给你送快递的,这些零食应该能够你吃上半年了。”
门口的袋子堆得满满当当,如同一座小山。陈清秋沉默地低头看了看,花花绿绿的包装上大多画着一些卡通人物,上面的字样也又醒目又圆滚滚。只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好几样柏林上次唠唠叨叨提到过的东西。
烤肉味的鸡肉块,绿皮的原味小小酥,还有辣条。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没提到的,各种各样的棒棒糖,水果布丁,颜色红火的像在过年。
陈清秋抿唇沉默了半晌,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憋出一句:“谢谢。太多了,我转账给你吧,八……”
他还没说完“八小林”的名字,就看到柏林想了想道:“八百不够的,我知道小师傅你做up有钱,但我以后还打算来吃素斋,就当是提前抵饭钱了。”
小师傅坚持付款:“那你说多少,我转给你。”
“好吧。”柏林拗不过他,老老实实掏手机,“我扫你。”
小师傅跟柏林加上微信后,两人看着跳出的添加好友成功提示,同时都陷入了沉思。
小师傅:这位八施主好像是我的粉丝,他是不是买零食就等着加我微信啊。不对,不能如此揣测施主的好意。罪过,罪过。
柏林:小师傅非要付款是不是其实是想交换微信呀?也不对,在小师傅看来我是up的粉丝,应该是我更想要联系方式才对。
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飘忽了一瞬。
小师傅:“多少钱?”
柏林:“你转一千块钱就好。”
其实一千是远远不够的,不过小师傅也没有按柏林说的转,而是比这个数多转了一倍。
转完之后,两个人又是一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微信转账并不需要加好友啊,扫付款码就可以了。
只是加都已经加上了,再删也不合适。
柏林庆幸自己没用真名做微信名,很多业内都直接用真名,省了备注这一步,不容易找不着。
朋友圈柏林不常发,也看不出真实身份。
小师傅:“夜深了,你下山路会很难走。寺庙里有空厢房,你可以在这里住一晚,白天再下山。”
柏林摆摆手:“不用啦,我跟上次的朋友一起来的。有他在没关系的!”
小师傅微怔,扶着眼镜往远处看了看,近视习惯性地半眯起眼睛,这才隐约看到不远处等着的人影。
看出小师傅皱眉认为太危险,柏林安慰了一下,“真的没事,他是专业的。”
陈清秋顺着正常思路猜测:“专业登山者,他是驴友?”
柏林:“……”
他斟酌着词汇:“呃,也可以这么说。我朋友户外生存能力极强。”
柏林心里苦恼,初次见面是意外,但为了不暴露超能力给小师傅添麻烦,一个谎要用无数个慌去圆。
柏林不喜欢骗人。
他转移话题:“没想到你这么晚还没睡,小师傅你在山里也熬夜呀。”
陈清秋见他坚持,没有再继续提建议,毕竟他们也算不上熟悉:“嗯,加班,毕竟佛祖不替我剪视频。”
柏林:“……”
时间不早了,也成功将东西送到了小师傅手上,柏林跟陈清秋道别:“小师傅,这些零食应该能够你吃很久了。我接下来会比较忙,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等忙完这一阵再来找你一起练八段锦,一起看日出。这些零食还算齐全,你有喜欢吃的口味记下来,不喜欢的也记下来,可以等下次告诉我。”
夜里的冷空气冻得人太阳穴都发凉,哪怕隔绝了温度,柏林也能看到陈清秋说话间吐出的白色哈气,赶紧挥挥手示意他进屋去:“那我走啦,下次再来找你一起吃饭。”
陈清秋披着衣服,口袋里的手握着手机,犹豫踌躇地摩挲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多说什么。
他点头:“下山小心。”
既然有缘,总还会再见的。
******
柏林回到酒店已然过了凌晨一点半,洗漱过后就倒头就睡。
陷入沉睡后没多久,柏林的意识再次来到了昨晚停留的庭院里。
果然又做梦了。
睡下的时候是夜里,梦里的时间也是流动的,依然是白天。
自穹顶洒下的日光耀眼明亮,柏林四处望了望,在水池边的浮雕后,看到了一截白色的衣角。
他绕过去,发现塞西尔正躺在庭院的水池边,脸上盖着两片叶子,似乎是又在睡觉。
柏林犹豫要不要叫醒他,正在纠结中时,他抬起手摘掉了自己脸上的叶子,翻身坐起:“你来了。”
柏林笑起来,在他旁边坐下,拿手试着拨弄了一下水面:“嗯,我今天睡得晚了些。”
他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下阳光,舒服地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塞西尔注视着他,看着柏林放松地伸展四肢,感觉现在的他像是一只吃饱喝足后困倦惬意的小兽。
“你喜欢晒太阳吗?”
“嗯。”柏林点点头,“被子和衣服要常常晾在阳台上杀杀菌,人也一样,总有感觉到累的时候嘛,晒一晒太阳就像充电一样。”
塞西尔理解能力还不错。他有一些听不懂的地方,但多少能意会。
柏林半闭着眼睛,毫不顾忌形象地感受阳光。
神官总是正襟危坐,生硬地照着条条框框约束一言一行,柏林却很随意,这种随意是丝毫没有收敛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的一截手臂落进了水池里,放松地拨动着,却因为无法接触,没能将水池拍打出声响。
没能碰到真正的池水,他也浑然不在意,反而发出舒服地喟叹。
塞西尔联想到了在神殿里曾见过的,叼着鱼一溜烟穿过神殿的猫。
这些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享受阳光的生物,对神殿缺乏敬畏,有时候塞西尔也分不清,它们是无知还是无畏。
他迟疑片刻,学着柏林的样子,将手伸进池水里。
清凉,又被阳光晒得温热,很奇特的矛盾感。
“我这两年出门担心晒黑影响上镜,每次在户外都会打遮阳伞,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全心全意地感受日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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