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路世安深深看她,“去阻止小路世安和小于相爱。”
于锦芒放下手,怔怔看他。
“阻止他们相爱,”路世安说,“不要让他们认识,小路就能继续活着。”
于锦芒问:“只有这一个方法吗?”
路世安说:“只有这一个。”
他说得坚定,于锦芒愣了半晌,忽听身后庄素梅声音:“楠楠?在这里做什么?”
她回头,看见庄素梅推着电瓶车,疲惫不堪。
原来是车子坏了。
电车坏在半路,庄素梅一个人推了两公里,才推回家。
大晚上的,庄素梅又冷又疲惫。于锦芒顾不得和路世安争论,先帮妈妈把电车推去小区电车棚下放好,又扶着妈妈上楼。庄素梅手掌生茧,硌得于锦芒手有点剌剌的痛。
曾经……曾经的这一晚,于锦芒只记得,她在房间中温书,隐约听到妈妈在外面哭。只是那时两人还在冷战,等于锦芒做好心理准备出去,妈妈已经离开客厅,卧室里也关了灯。
现在的于锦芒知道了她哭的原因。
倒了热水,又给妈妈打了个一个鸡蛋做蛋汤。庄素梅红着眼睛,拍了拍于锦芒的手:“回去睡吧,明天还得早点上课。”
于锦芒说了声好。
她回到自己卧室,路世安已经不在了。
他大约去于某龙房间中睡了。
于锦芒躺在床上,睁大眼睛,大脑放空,思前想后,几番挣扎,还是决定。
等高考后。
高考结束后,再果断地和小路世安讲清楚,一定要阻止这场真·出人命的恋爱……
至于大路世安,算了,算了,毕竟曾经相爱过,所以她刚才的心动,还有他诡异的话,大约都只是不甘……一定只是不甘……
于锦芒闭上眼睛,重新陷入黑暗。
今日的梦里,她终于完整、重新记起前男友的一切。
前因后果,起始和结束。
于锦芒和前男友的第一次见面,是初中,中考考场上。
两个人是前后桌,于锦芒粗心大意,忘记带了直尺,没办法画辅助线,坐在座位上要急死了。无奈,考试途中举手,低声问监考老师,有没有多余的直尺。
前排埋头做题的前男友听见,一言不发,啪地一声,折断了自己的透明长尺,举手,请老师将另一半从0开始至10的断尺给她。
考试中,于锦芒不敢开口道谢,只记得他干净的白t恤,有一点淡淡的清净的香。
那时候的于锦芒还很腼腆,不爱说话,声音细小,买东西时付了钱,也要小声地告诉老板。明明是消费者,进店里买东西却像做贼。
她那时还活在自卑中。
她还活在谨慎和胆怯中。
胆怯到不敢抬头看前男友的脸一眼,只盯着他脖颈上的喉结,递过去直尺,再细声细气地说一声谢谢。
如今的于锦芒都忘掉了。
她忘掉了曾经那个懦弱又胆小的自己——忘掉了自己是于胜楠。
胜楠,生男。
还是是家里的老人取的。
一定要用这个名字,不用,他便赌气绝食,躺在一张木板床上,一动不动,像一个顽固的僵尸,不肯让任何人喂食。
于锦芒最讨厌自己这个名字,只比招弟、招娣好了那么一点点……还有盼盼,婷婷……
名字都是好名字,坏的是老人取名背后的心。
还有亚楠,齐楠,平楠,楠楠,来楠,求楠……
楠,楠,楠。
男,男,男。
他们都想要男孩,却来了一个她。
她顶着这个名字,好像顶着一张“令人失望”的标签,好像玩具厂中被打上“质检不合格”的残次品,好像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我父母重男轻女喔,我不受重视也不受欢迎喔。
初中时的她无数次想要换掉这个名字,闹得久了,父母也觉得可以,但换名字的手续太麻烦了,学籍,身份证,户口本……都要换。于家宁一看这么多手续,立刻皱起眉头,摇头说不换了不换了。
要折腾死个人。
她只能继续顶着于胜楠这个名字读高中。
之前,小学在镇上,一个班级里有好几个楠楠;等上初中,就只剩下两个,到了高中,她就是那个独一无二,是老师点一次名、她都要将头低一寸的于胜楠。
她没有办法否决自己的名字,也无法否决被带到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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