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芒说:“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路世安……我记得一开始,你和我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路世安不动。
他安静站在树影下,神态从容。
清风过,碧草摇。
“但是,”于锦芒缓慢地说,“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那份工作,公司是’老牌国企’?……不对,从济南,从大明湖,从我把初中生小小路踹进水里之前,你就提到过一次,说是’老牌国企’,我那时候还觉得可能是你猜的,或者我无意间提到过——虽然我对此毫无印象——”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于锦芒看路世安,“‘小芒果’这个称呼,是谁告诉你的?”
“截止到现在,小路对我的称呼,始终是‘小鱼’。”
第22章 平行 改变的机会
于锦芒才不是傻子。
一个月,她能将数学成绩,从班级排名第三十五(共五十人)提升到第一。
她只记得姥姥经常教她,要知足常乐,遇到事情不要太计较得失;后来男友也教她,不涉及利益相关,尽量不要同人为一点小事而争执。
之前的她过于敏感,而这种特质更多的时候会伤害到自己。无论是姥姥,还是男友,都希望她能变得“迟钝”一些,学会忽视,学会遗忘,学会放弃。
于锦芒自认自己做得不错,她现在是天天开心的于锦芒,不是敏感又容易伤神的于胜楠。
路世安站在她面前,他早早将馅饼吃完,现在仔细看着于锦芒的脸——大学时期、青葱年少的于锦芒,或者说,于胜楠。
“你呢?”路世安说,“你想起了什么?”
“现在是我在问你,”于锦芒纠正,她想了想,坦诚,“不过,也没什么好瞒你的。”
这时候的阳光刚好,瞧着是九月末的光景,太阳不那么晒,气温不那么高。青岛是个极为动人的城市,就是风有点大,刮得人脸疼。
现在不疼,树木林立。于锦芒的专业,大一在东院,大二就搬到了中心校区,其实也没有离得太远,在她心中差距也不大。
她毕业后再未回过母校,如今站在这里,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我的确记起你了,”于锦芒慢慢地说,“不过不太多。”
——的的确确。
不是很多。
她记得高考毕业后,一群人去吃饭,去ktv里狂欢,去唱歌。不知道是谁点了《同桌的你》,班上的人默契地将话筒递给于锦芒和路世安,起哄,让他们唱。于锦芒唱歌不算好听,脸红心热,耳侧好似雷鼓鸣,磕磕绊绊地唱,声音极小,都被路世安的声音压下去。
路世安面不改色,对着她唱:“……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跟我在一起……”
ktv的光线不亮,于锦芒手掌心出了潮潮湿湿的汗水,感觉路世安的眼睛超级亮,比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要亮。周围都是起哄的同学,她尴尬得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嘴唇干,声音也干,她都要唱不出了,只能小声哼,小声跟着路世安的声音。
糟糕透了,窘透了,她的脸也要被热透了,心跳也乱透了。
周围的同学也在唱,渐渐地变成合唱,大家都清楚,今天过后,大家再也不会聚得如此齐。无论毕业时怎样讲今后再见……其实,对于这个高中班级里很多学生来说,这或许就是他们这辈子见得最后一面了。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于锦芒唱不下去了,她大口大口呼吸,手也在抖,慌乱地递给旁边的人。她太紧张了,紧张得有些过呼吸。路世安也不唱了,拿着话筒,笑着说自己忘词了,把话筒递给旁边的男生。
聚会热热闹闹地结束,路世安送于锦芒回家,昏黄的路灯,俩人不敢走太近,也不敢触碰彼此,只有地上影子,偶尔融在一起,又刻意避开。
于锦芒说:“你记忆力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会背下整首歌歌词呢。”
路世安摇头:“记不住了。”
周围没有人了,于锦芒小声哼:“从前的日子都远去,我也会有我的妻;我也会给她看相片,给她讲
同桌的你,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朦胧中,她听身后路世安说了句:“我。”
于锦芒听不清,站定看他:“什么?”
月光下,路世安双手放口袋中,望她:“我……我想问问你,你大学想报哪个学校?”
于锦芒说:“成绩还没出来呢,我觉得自己这次发挥失常,考得不太行……其实我目标是中石油来着。”
路世安问:“还有呢?”
于锦芒想了想:“要是中石油报不上,就青岛理工,青岛科技,青岛大学……”
路世安忍俊不禁:“怎么都是青岛的学校?”
“我爸妈不让我报山东之外的学校,”于锦芒说,“我又觉得济南夏天太热了,受不了。我挺喜欢沿海城市的,青岛啊,烟台啊,或者威海,都挺好。你呢?”
路世安说:“我也觉得青岛挺好。”
于锦芒心里一动,悄悄抬头看他。
路世安也正看她。
恰好抓包。
俩人触电般齐刷刷移开视线,看风看灯看不圆满的尖尖小月牙。
回家的路很长,俩人都希望路能更长。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