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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时才明白,南枝哪里是要救她,分明是要灭她的口!她那时怕极了,自此隐姓埋名,可后来被那个脏臭的男人占有打骂,挨过生不如死的两年,知道从紫苏口中得知南枝身死的消息,她起初只觉得蹊跷,待问清了情况,她才想明白了,原来自己的死还做了旁人的掩护!凭什么自己如今要如条烂狗般活着,她却可以自此逍遥自在!

不!她拼了性命也要拉她下泥潭!毁了她的好日子!

“你说她有秘密捏在你手中,是什么?”

齐敬堂沉冷的声音将罗袖从那场灾厄中惊醒过来,她膝行上前几步,俯首咬牙切齿道:“她从前根本不是什么丫鬟,她是小姐!她是我从前伺候的薛家小姐!当年薛家被满门抄斩,是有婢女顶了她的身份,她这才得以活下来!”

齐敬堂压在案上的手蓦地扣紧,怪不得,怪不得,他想起她宁折不弯的脊梁,想起偶尔她不合时宜的风骨,想起她的决绝和冷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她:她从前,叫什么?”

“眉泠,薛氏眉泠。”

***

罗袖很快就被押了下去,齐敬堂凝目于案上的纸张,手指虚虚点过那墨迹未干的两个字,就仿佛,近在咫尺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眉泠。”

“眉泠。”

他在心里一次次念着她的名字。

柔中带刃,顺婉中却藏着一点子锋利,一如她冰肌玉骨般的人。

真好。

他被她骗了已近三年,然而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脑中所想心中所念的却唯有这两个字,真好。

真好,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

这一次,他再不会把她弄丢了。

很快有关薛眉泠这个名字的资料,便被呈递到他的公案之上,因着是闺阁女子,这并不详尽的资料上所记载的大多是她的祖籍、家族、父母、兄长,以及外人口中一句“少有绝色,早悟颖慧,碗顺温良“之类的评价。

后来,随着深入的调查,送到他案上的资料越来越详尽年,具体。

他一一读过,看过,想象着她少时的模样、经历,又想起她从前言语中透露的种种,想来薛家蒙难之前,她曾拥有一个十分美满的孩提时光。

那些资料,他一页也不肯漏下,哪怕与她的关联甚少,只是庭院中曾植过的一些草木,从亦能从那些字里行间中窥见她幼时光阴的一角,一页,一个句读。

读到“薛府世代书香,子女皆三岁启蒙,藏书浩如烟海。”他便想像着她仍是孩童时候,握着稚嫩的小手捏着笔豪,一笔一画学字的模样,或是在先生讲学时睁着水汪汪的醒目仔细聆听,或是偶尔惫懒时悄悄打个秀气的小哈欠,恰被先生瞧见,羞窘怔愣地掩面垂头。

读到薛父偶尔一篇小记提及“吾女初长成,皓面朱唇,引儿郎竞相瞧,吾驱之。”他便自这短短几句,想象着薛父见女儿被偷瞧又自豪又恼恨的情景,知他得父亲疼爱喜欢,却也嫉妒那些幼时便以窥探她的儿郎。

或是一句“薛府园林精巧,移步换景,圆中植兰花甚广,其间设一秋千,花藤攀缘其上,供儿女完乐。”他眼前仿佛是她衣香鬓影,荡在那秋千上,笑语嫣然的模样。

那些他不曾参与的岁月,他终于从这些细密的字中,得了几分圆满。

像是冥冥之中有某种指引,很快圆石所派的侍卫顺着周念仪提供的文书,渐渐找寻到了南枝的踪迹,得知她踪迹的那一日,正是立夏,韶光脉脉,将整个院子都映得明媚、温和。

他正坐在案后,读她在少时宴会上所作的一句飞花令。

恰此时圆石进来回禀,日光里齐敬堂的眉眼显得沉静温和了许多,有种劫后余生的满足感。

“她在哪儿?”

“杭州,通判府。”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烂桃花

初夏的清晨, 曦光和煦但并不炽烈,将水面映得浮光跃金。

忽而飘在水面上的浮飘剧烈抖动了几下,原本靠在藤椅上的南枝站起身, 拉动手中的鱼竿,“哗啦“一声, 水花被摇动的鱼尾摆起, 钓起来的正是一只肥硕的青鲤。

南枝一时有些自得, 朝身旁的丁香眨了眨眼, 徒手握住那滑腻的鱼身, 扔进一旁的木桶里。

丁香忙弯下腰数着木桶里的鱼:“一二三四……姑娘可真厉害!”

南枝对今日的成果也甚是满意, 摘下遮阳的斗笠, 只留了最肥硕的一条, 其余的又尽皆又放回湖里。

丁香提着水桶,两人一路往回走,和风煦暖, 吹拂在人面上, 有种被抚摸的亲厚感。

丁香看了一眼木桶中不同的鱼,咂了咂嘴道:“待午膳时候,让厨房给姑娘做碗鱼羹吧,这青鲤肥硕,定然鲜美!”

南枝回头看她一眼,有些好笑:“我瞧着是你这小馋猫想吃呢!”

丁香遂吐了吐舌头。

南枝转过头来, 拿帕子擦了擦额上沁出的细汗。

阳光下少女肌肤如雪, 唇瓣嫣红, 耳上的青玉坠子晃了几下, 莹白的颈上投着淡淡的光影, 发丝盘起在脑后, 一只白玉簪束着,边簪一朵小小的青色绢花,清丽婉约的气质,明明淡雅不争,却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以至于谢兴文走到面前时早已看失了神,原本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却笨嘴拙舌起来。

南枝一抬头,瞧见不远处的谢兴文盯着自己瞧,顿时有些愣怔,微皱了眉头,驻足屈膝行一礼:“谢公子。”

谢兴文意识到自己的神态,忙回过神来,回道:“林姑娘。”

说起来,南枝那时一路南逃,最终落脚在离家乡不远的杭州府。起初只以新丧的寡妇自居,在衙门附近赁了个房屋,往酒楼客栈做些点心、糕品一类的售卖,加上原有的积蓄,日子过得十分富余。

可是到底女子独居招人眼,后来有家酒楼的掌柜,见她所做的糕点十分好卖,便半逼半哄地要以低价买入配方,南枝不肯听从,那掌柜便有意栽赃污蔑,使南枝惹上一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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