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姚容最后总结了整场谈话的核心要点,“以后你给我当老师。怎么样啊,叶老师。”
叶鹤栖连忙摆手:“娘,你别这么喊我,而且我也当不起老师这个称呼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厉害的人就是老师……”
“那个词叫达者为师。”叶鹤栖解释道。
姚容重复了一遍:“达者为师……文化人说话就是和我们这种人说话不一样。我这声叶老师不是白喊的,以后你得多多上心,多多教我。”
思索了下,姚容问:“就从教我认字开始,行不行?”
叶鹤栖眼前一亮,在恢复记忆之后,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是有用处的:“行啊,当然没问题。”
多的不敢说,教她娘认字这件事情,她还是能够办到。
“那我们来拉钩吧。”
姚容很有仪式感地伸出了手。
叶鹤栖眼眸一弯,也伸出手。
等拉完钩,姚容问叶鹤栖:“你这会儿想见到叶扶光和叶家其他人吗?”
叶鹤栖皱眉:“不想。”
“要是不想见他们,你这几天就装病。先病上十天半个月,等在屋内闷不住了,再痊愈也不迟。”
叶鹤栖眼睛一亮,还能这样。
但想到叶老夫人,叶鹤栖又有些泄气:“曾祖母会不会生气,然后难为娘啊。”
平时叶鹤栖做错了什么事情,叶老夫人不会直接责罚叶鹤栖,但姚容在叶老夫人那里往往讨不了什么好。
姚容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等姚容离开叶鹤栖的房间,系统迫不及待跳了出来:【宿主,你怎么会想到让叶鹤栖给你当老师?】
姚容从园丁那儿要来一把剪刀,在庭院里挑选开得艳丽的花朵:“你觉得,一个人从现代穿越到民国,她心底最大的感受会是什么?”
系统沉吟三秒,选择将问题抛回去:【是什么?】
姚容:“……”
姚容抬手,扶着树枝,剪下几枝秋海棠:“是落差感。”
落差感。
系统觉得自己开了九窍。
一窍不通。
【不如我们再探讨得详细一点点吧。】
姚容又剪了几枝花,抱着它们回到自己房间。
窗台上,花瓶里插着的花早已枯萎,失去了所有生命力。姚容将那些枯萎的花枝全部抽走丢掉,亲自插起花来。
听到系统的话,姚容微微一笑,手中动作不停:“鹤栖在现代接受了十几年的教育,又在民国接受了十几年的教育。”
“这两种教育制度之间,存在着超越百年的鸿沟。”
“一个人一生所受的教育,会深深影响她的性格,塑造她的人格。鹤栖受到过两套完全不同的教育,你觉得,她会更向往哪一套?”
系统终于体会到了开悟的滋味:【她肯定是向往现代那一套,但她正被困在民国这一套里。这就是你方才所说的落差感。】
花了少许时间,花瓶终于插好。
姚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认真欣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将花瓶再次放回窗台边:“你说得对。她的身体和灵魂,是完全割裂的状态。”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是民国的叶鹤栖,不是现代的叶鹤。但她对民国缺少了一种认同感和归属感。”
在原世界线里,直到死亡,叶鹤栖都没有解决掉这种割裂的状态。
——或者应该说,原世界线里面的她会走向死亡,恰恰是因为她没能解决掉这种割裂的状态。
【所以你才会让她给你当老师。这有用吗?】系统还是没有梳理清楚里面的因果关系。
“作为穿越者,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彻底躺平,全盘接受。”
“另一种就是不接受,做出反抗。”
“这两种选择,说不上哪种更好哪种更坏,但很显然,鹤栖选择的是后者。”
姚容将所有紧闭的窗户都推开了。
微风将桂子的清香送入屋内,窗台边上的秋海棠随风摇曳,在阳光的投照下映出一行漂亮的剪影。
“如果反抗一直没有成效,再勇敢的人都会想,自己的反抗是有意义的吗?自己的反抗能够改变什么吗?”
“当她开始这么质疑自己的时候,她的信念就会被动摇。”
“我要做的,就是帮助她坚定信念。”
【我懂了。】
说到这里,系统终于恍然。
【所以你让叶鹤栖来教你,来改变你。】
【到时你就会在她的“教导”下,一点点完成蜕变,一点点实现自我救赎。】
【这样一来,叶鹤栖就会发现,她的穿越是有意义的。她也许无法影响时代,但至少,她的到来改变了你的人生。】
姚容给系统鼓掌:“分析得完全正确。系统,你成长了,也进步了。”
系统嘿嘿一笑,但越品越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夸奖。
至少不完全是。
【不过,我们需要做得这么麻烦吗?】
“需要的。”
“因为我也需要这样一个理由去改变自己。”
***
花了点时间,姚容将屋子重新布置了一番。
摆设还是那些摆设,但现在的屋子看起来更有生机了些。
按照叶家的规矩,每天晚上都要去叶老夫人那里一起用饭,姚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出门走去叶老夫人的院子。
她到的时候,叶老夫人、叶夫人和叶扶光都已经到了。
叶扶光看了看姚容身后,没见到叶鹤栖,顿时皱眉。
姚容抢先一步道:“老夫人,鹤栖身体有些不大舒坦,她怕过了病气给长辈们,说是要等自己身体好全了才过来向您请安,所以这几天她都单独在自己屋里吃饭。”
叶老夫人拨弄着腕上的佛珠,淡淡一笑:“她这脾气,倒是比我还大了。”
不过今天这件事情就是笔糊涂账,叶老夫人也懒得多做计较。
吃过晚饭,叶老夫人有些倦了。
叶夫人留下来陪叶老夫人散步消食,姚容和叶扶光先后离开。
叶扶光才出院门,就见姚容候在门后,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一般。
结果,姚容开口第一句话,险些把叶扶光摔个踉跄。
“你什么时候回沪市?”
叶扶光:“……我今日才回来,自然要在家中多住几日陪伴母亲和祖母。”
“哦。”姚容随意应了一声,语气敷衍了事,“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和我没关系,主要是你答应我的报纸,什么时候送到我手里。”
叶扶光额角青筋一跳。
知道的是在催旧报纸,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姚容这是在催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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