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目光奇异的看着秋意泊, 他自己设定的传承条件他没有老糊涂记错吧?能进来的不都是天灵根吗?这小娃娃在说什么玄灵根?
他的目光落在了秋意泊的耳垂上,若有所悟,反问道:“无妄剑乃是不输于青云剑诀的无上法门, 给了他人, 你当真不后悔?”
秋意泊使劲摇头:“不后悔,我本就不是那种能吃苦的人,前辈您知道吗,像我这样的弟子每日要挥一万剑,每日不过是勉力完成, 还是先生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放我一马……我温师兄就不同了, 他和我同一日入门, 如今已经每日挥一万五千剑啦, 先生都夸他是剑道奇才。”
他歪了歪头:“……您要是觉得温师兄年岁大了些不太妥当的话, 我还有个堂姐, 年十岁, 如今是浣花峰亲传弟子, 她与温师兄一般都是日挥一万五千剑, 不过是地灵根, 要不我带您也去见见?”
“实在不行,我爹!我爹是地灵根,一步炼神还虚,年岁是大了点, 却是洗剑峰的亲传弟子, 您要是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他薅起来……”
老道:“但……”
秋意泊是真不想学什么无妄剑, 一听又是个断情绝欲的法门, 他是那种人吗?他配吗?他不配!
于是眼睛一转, 又开始推销起了他师祖, 他高兴地抢过话茬子:“还有我师祖,如今洗剑峰峰主,名唤孤舟,您认识他吗?他是天灵根,修得还是无情道,与您这个剑诀正合适!”
老道听到此处,还真是心动了——当年他和洗剑峰梨箫道君不分上下,黎箫道君正是这孤舟真君的师傅,若是能传授于孤舟,倒也能叫他左右比较一番,究竟是无情剑棋高一着,还是他的无妄剑更胜一筹。
孤舟也是个天灵根,完全符合他的条件!
“你师祖现在是什么境界了?”老道温和的问道。
豁,那就是看上了他师祖!他可以!
秋意泊欢乐地道:“我爹没给我仔细讲过,听过一嘴应该是炼神还虚巅峰,再有一步便可进阶炼虚合道了!”
老道仔细度量着两人的优劣势,他确实是讲究缘分,可这小娃娃分明不乐意的模样,那便是无缘,他又提了这两人,可见他与这两人是有缘分的。
洗剑峰峰主孤舟确实是好的,可他已经是炼神还虚巅峰,此时最重的乃是渡劫,而非研习新的法门,且自身已有无情道统传承在,若等位替代,他是孤舟,也会将得来的无妄剑取长去短,融入无情剑之中,而非重新研习无妄剑而舍无情剑。
另一个则是方踏入练气的天灵根小修士,以后前途自然无量,若是将无妄剑传与他,以无妄剑的品阶,他必会专心修炼此剑诀,翌日在修真界替他无妄剑扬名也是指日可待。
如此一看,一主一辅之间就有了决断。
老道伸手碰了碰秋意泊的肩头,以秘法悄悄试探了一下,这小娃娃确实是天灵根:“我再问你一次,你不后悔?”
“真不后悔!”秋意泊坚决地道。
老道目露怜悯之色:“你如今年岁尚小,若有一日,你温师兄与你反目成仇,你此举岂不是大大增加了他的实力?”
秋意泊细品了一下,他确实是有和温夷光反目成仇的可能性&#3034...
0;,毕竟人生那么长,谁能张口便说‘我能与谁谁谁一辈子都如亲兄弟一般’呢?更何况还不是亲兄弟。
就是亲兄弟之间也不少见老死不相往来的。
他道:“温师兄一言一行我都瞧在眼里,此刻我将他当做我兄长之情是真的,温师兄处处维护我也是真的,若他日我与他反目成仇,那也是日后的事情,我此刻的心意却是不会变的。”
老道沉默了一会儿:“……那便带我去瞧瞧你那位温师兄吧!”
“好呀,前辈先放我出去,我立刻就叫我师长去将温师兄薅起来!”秋意泊道:“说起来,前辈您到底将秘钥变成什么了?我没有捡什么东西呀!”
老道笑道:“我那秘钥叫一只黑兔吞了,你吃了它,自然是在你身上了。”
秋意泊:……?!
那他怎么拿给温夷光?总不能拉……
“届时你到了他身边,我自会出来的。”
秋意泊暗中松了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而就被送出了洞天秘境。他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奇石真君和流宵真君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奇石真君摸了摸他的眉心,将一枚丹药塞进了他口中:“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秋意泊摇了摇头,他叼着酸酸甜甜地丹药,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抓住了奇石真君的衣袖,天真无邪地道:“师傅,有位阿爷叫我去找温师兄。”
奇石真君和流宵真君对视了一眼,两人方才聊着聊着突然发现秋意泊的神魂不见了,秋意泊好歹也是个练气修士了,自然不存在什么神魂跑丢了的事情,要么是被比他们修为还高的人叫去了,要么就是有奇遇。
故而在原地等待比较好。
奇石真君一顿:“叫你去找你温师兄?”
“对啊。”秋意泊瘪了瘪嘴说:“那阿爷还想拽我去学什么剑法,我实在是练不动了,我就说温师兄于剑道上尤为出众,不如就教温师兄学,那阿爷就同意了。”
“走走,师傅,真君,你们快带我去找温师兄。”秋意泊道。
两人都知道他口中‘温师兄’是指苍焰峰的温夷光。于流宵真君而言,天灵根嘛,自然是重点观察对象。于奇石真君而言,这是自家小徒弟的朋友,自然也要关注着。
两人对温夷光的人品心性都颇为赞赏,闻言也没有异议,便带着秋意泊去苍焰峰了。
流宵真君还捏了一把秋意泊的小脸,笑嘻嘻地说:“怎么就知道你家温师兄?你姐姐呢?下次有这么好的机缘留给你姐姐一份呀!我这个当师傅的很大方的,一份两份呢不嫌少,十份八份的也不嫌多。”
秋意泊面露苦恼之色,转而认真地道:“是,真君,泊儿记下了……可是这位阿爷只要天灵根呢!”
流宵真君眉峰微动,见秋意泊毫不知情的模样,便也不再问,免得戳穿了他灵根的真相,奇石真君也默契的拉开了话题,说起了其他事情来。
其实两人对当时秋临淮、秋临与的决定还是颇为赞同的。孤舟明里不问,背地里也没少让张今把秋意泊的作业送上来,张今的意思就是这小子天赋惊人,但性格着实是让人生气!没见过这么得过且过的!
叫他读书习字,说十张大字那便是十张大字,明明能...
写得更好,却是潦草应付完事儿;叫他跑山,明明能跑完,却非要拖在最后几个半跑半走;叫他日挥一万剑,因着有计数沙漏在,他确实是不偷懒,但那真是怎么省力怎么来,卡在能计数的那条线上过关,绝不多用一份功。
故而秋意泊的成绩一直都卡在平平无奇的中等,不见起落,若不是张今被孤舟、凌霄二位真君特意关照过,也只当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罢了。
要是叫他知道他是个天灵根……后果不堪设想啊!
***
“温师兄!你醒醒!”温夷光沉沉地睡着,秋意泊都觉得这他妈温夷光是奇遇了吗?都是修仙的人了耳聪目明自不必说,温夷光怎么连他到了床边还叫了两声都没醒?
“温夷光——!”秋意泊又推了一把。
温夷光还是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秋意泊想着他要是上前抽温师兄两巴掌,他会不会惊醒过来然后拿着剑追杀他?
老道残魂飘在空中,有些稀奇地看着眼前这个还在沉睡中少年。他重点看的便是他的手,骨骼修长,十指如聪,皮肤似玉,别无配饰,只是静静地搭在一旁,便有种不动声色的美态。
只看这双手,便是一双属于剑客的手。
秋意泊还想再推,离安真君却进了来,他见状笑了笑,转而就将房中的熏香灭了:“前辈还请稍等,他今日方踏上道途,未免他心不定,我便叫他好好睡上一觉。”
“多谢小友。”老道残魂赞赏似地看了离安真君一眼,秋意泊则是有点懵逼,为什么离安真君为了让温师兄心定就点了安神香,他师傅师祖一个带他玩了至少一个时辰的过山车,另一个带他去春游烧烤?
啊这……可能是因为温师兄是天灵根的关系吧!
秋意泊迅速地接受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在安神香散去后温夷光便很快地清醒了过来,秋意泊把自己的脸凑到了人家眼前,早知如此他就换个猴哥的造型——可惜没人给他凑一个师徒四人组。
秋意泊忽然生出了一些寂寥之感,却又很快地按了下去,他笑眯眯地说:“你醒了啊!”
温夷光半口气差点没上来,只听见一声剑锋出鞘破空之声,离安真君把他的手按了回去,淡淡地道:“夷光,见过几位前辈。”
温夷光这才发现自己房间里不光有秋意泊,还有他师傅离安真君,流宵与奇石两位真君,也不知道是怎么凑在了一处,他掀被下床,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尴尬之色,他拱手道:“温夷光见过几位前辈。”
奇石真君和流宵真君纷纷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离安真君说实话也是半夜被人薅起来的,如今见自己徒弟脸上藏不住的懵逼,一时之间连心境都觉得平稳了许多。他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温夷光眸光微动,看向了一旁笑眯眯地秋意泊,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离安真君催促了一声:“夷光,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温夷光拱手道。
“好!”老道赞了一声,便将温夷光的神魂扯入了洞天秘境之中,温夷光瘫倒了下来,离安真君早有准备就把人送去了床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秋意泊手中多了一道流光。
待流光散去,他们才看清楚这是一个琉璃瓶子,里面堆积着一小簇晶莹的砂体,虽隔着一层琉璃,却能叫人感受到它们散发着玄妙的...
气息,似乎再看下去神魂便会被吸走一般。
他们连忙收回了视线。
老道的声音还在秋意泊耳旁徘徊:【你送老道一个传人,老道自不好叫你空手而归,此物你且收着吧……】
秋意泊捏着瓶子倒没有觉得如何玄妙,反而将东西往奇石真君的地方送,奇石真君为它设置了两道阵法,这才细细去打量:“许是一种特殊的材料,我也未曾见过。”
秋意泊道:“那师傅您先收着吧!”
奇石真君一顿:“也好。”
这么大一个锅扔出去了,秋意泊只觉得轻松无比,他打了个呵欠,还好还好,只是捞了个材料,温师兄本来就是个奋斗逼,应该不会怪他才是……
他想着居然头一歪就靠在奇石真君身上睡了过去,离安真君本来还想谢谢这位小师叔呢,见状道:“八成是刚刚吸了点安神香的关系,让小师叔睡吧。”
他摸出了一个纳戒交给了奇石真君:“前辈,这就当是给小师叔的谢礼吧!您不要推辞,小师叔拿了也是应当的。”
温夷光拿了这么大的好处,离安真君作为他的直系长辈自然是出点血的,奇石真君没有推辞什么便收了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秋意泊,笑着摇了摇头便走了。
送走了几人,院中又冷清了下来。
天空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流淌而下,溢满人间。
流宵真君也不走,她坐在临窗地塌上,支着脸道:“师弟,喝酒么?”
“师姐,很晚了。”离安真君也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也不好走,毕竟还要守着温夷光。他手一拂,便出现了两坛美酒,两人也不寻什么酒杯,便一人怀抱一坛喝了起来,皆是沉默无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突然异口同声地道:“怕是要乱了。”
没有根据,而是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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