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放学回去,在门外就听到了小男孩的叫声。
背着单肩包的在野快步走进屋内,正看到九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余千用来吃水果的粉色小碗,而自己两岁的女儿站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支苍蝇拍,啪一声打在了男孩的脸上。
刚才大喊大叫的路朗被打蒙了,而余千苍蝇拍一丢,突然仰天大哭。
如果在野没有刚好过来看到这一幕,大概会觉得她被欺负得很惨才哭成这样。
哭声引来了在楼上忙碌的温聆女士,她一看这场面,连忙抱过余千,轻拍着她的背安慰:“怎么了我们小千,小叔叔欺负你是不是,他不乖,我们打他!”
说着啪地打了一下路朗的胳膊。
从来备受宠爱无法无天的小男孩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当下也和余千一起拼着嗓门大哭起来。可是他哭得越大声越聒噪,余千就哭得越小声越可怜。
哪怕见证了她打人又哭得先声夺人那一幕的在野,这个时候也不免觉得:路朗这小子真是欠揍,竟然欺负他女儿。
显然温聆女士也是这么想的,她严厉地对小儿子说:“你别吓到小千,她是你小侄女,才两岁,你比她大那么多,又是她的长辈,怎么能跟她抢东西!”
这个话在野觉得格外耳熟,从前路朗这小子故意哭陷害他的时候,长辈们就是这么说他的,虽然语气更温和一点,但那意思就是他年纪比较大,不该和年纪小的异父弟弟计较。
在野还记得当时他被教育,路朗那小子在后面得意洋洋做鬼脸的样子。现在他在同样的话术下哭得撕心裂肺,只能说风水轮流转。
路朗忽然气得将手里余千的小粉碗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默默看着混乱场面的在野见到这一幕,瞳孔蓦然收缩。
碎瓷片在地上滑动,落在他的脚边。在野眼里骤然生起暴躁与阴霾,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在野平时就是个不爱说话的酷哥,今日格外沉默。在饭桌上,温聆女士的二婚丈夫路喜书也回来了,他是个华裔混血,长得很俊朗,性格也很爽朗。
路朗赌气不断把盘和碗捣得发出声响,温聆女士又训了他两句,路喜书便在母子两个之间做调停,很快把儿子哄好了,答应周末带他出去玩。
温聆看着父子两的眼神也很温柔,但她很快想起什么,将抱歉担忧的目光投向在野。
“来,在野,吃点鸡翅,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她说道。
饭桌上,大概只有两岁的余千最心无旁骛,她一顿哭搞得路朗闹了很久,但她自己哭过后就算了,眼睛都没红,自在地看电视吃东西,尤其现在,吃的嘴边都是酱。
在野本来没什么心情吃,看她这样,也默默啃了半盘鸡翅。
吃过饭,温聆女士想找大儿子聊一聊,却看到他在房间里收拾余千的东西,摊开的行李箱里乱糟糟的都是余千的衣服。
“你收拾东西干什么,不是说就在我这里住吗?”
“我是说暂时住,现在你丈夫儿子都来了,我该回去了。”在野很平静。
温聆女士显得有些无措:“可是,你还要上学,怎么照顾小千?要是你实在不想在这住,不如白天把小千放在我这里照顾,你去上学,放学了再来接她?”
在野摇头:“不用了,我找好了保姆。”
温岭女士一愣:“保姆?可是你不是……”
在野不想多说,只简单解释:“早晚要请的,我会多注意。”
他什么都想好了,显然留他不住。温聆清楚这个儿子的性格,但之前相处和谐,心底多少带着几分期盼,如今落空,说不出的失望。
在野就这么带着余千回去了阔别几日的家。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灯也没开,显得很清冷。没有软绵绵的沙发抱枕、各种漂亮的装饰品、温暖的灯光绿植,也没有会柔声说话做好吃的母亲。
在野放下孩子,将她的东西放进房间里。
打开一个空置许久的柜子,在野将里面的盒子拿出来。盒子里装的是一个黄色的杯子,是他离开当初那个家时,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杯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这是温聆女士亲手做的。
在延和温聆年轻时候是自由恋爱,为了和温聆结婚,在延拒绝了家里选择的联姻对象,两人结婚后,是圈子里人人艳羡的一对。温聆喜欢收集各种餐具和茶杯,在延也给她送了很多。
温聆曾经去体验参观杯子的烧制,很有兴趣地带着丈夫儿子一起做了一套三只的杯子,一个红色的是她自己的,蓝色的属于在延,温暖的柠檬黄色则是给在野。
虽然最后烧出来的杯子不那么精致,但意义不同,后来他们一家三口一直用着那一套杯子。
直到在延出轨的消息被温聆知晓,她崩溃了,在和在延的争吵中,她亲手摔坏了那一红一蓝两只杯子。
碎瓷片滚在当时年仅六岁的在野脚边,象征着他的家庭也和这杯子一样四分五裂。
最后只剩下这一个黄色杯子。
他晚上看到温聆女士和她的丈夫孩子用了同一套红色的餐具,她还是过去那个习惯。从前的杯子虽然碎了,但现在她找到了新的一套。
在野垂眼,将手里的黄色杯子重新放回盒子里,推到柜子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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