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诗织狠狠给了降谷零一个耳光。
降谷零懵了,但不是被耳光打懵的。
哪来的炸弹?怎么会有炸弹?
“谁是零之小组的第二负责人?”上野诗织问道。
公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竟然把风见裕也推了出来。
上野诗织忍住脾气:“谁是第三负责人?”
没有人站出来。
上野诗织怒不可遏,感到自己作为女性,被这群男性公安集体排斥在外,感到自己作为初来乍到者,命令被地头蛇有意忽视。明明已经受到了退厅的处分,明明原定的任务计划已经失败,这个零之小组的组长,还敢来找她抗辩,还敢和她起冲突,还敢顶撞她,还敢明目张胆地包庇犯人而不受到质疑,还敢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刻捣乱,和她抢夺指挥权。犯人去拿引爆器的那一刻,明明是最好击毙犯人的机会,就这样被打断了,还让事态严重升级。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些公安竟然还听他的而不听她的!她才是上级!她看向黑田兵卫:“本来只是持枪袭击,现在成了炸弹案!这就是您的下属干的好事!我严重怀疑他已经变节,和敌人勾结在一起,意图刺杀福万警视长和佐佐木警视监。请您立刻把他驱逐出指挥室,并革除他的一切职责。”
黑田兵卫长长叹了一声气,知道上野诗织已经气到了极点,再不顺着她的意思来,一定会被她添油加醋地报告到上面,让局面完全无法收拾,便向降谷零走来。
而降谷零往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我自己出去。”
离开时,他和上野诗织擦肩而过,他转头看向她,而她正好也在看他。
他们深深对视了一眼。
这就是人力有所不能及。
走出指挥室时,降谷零打开左耳里的耳麦,问对方:“你在哪里?”
赤井秀一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我马上就到狙击点,还有五分钟。”
降谷零阖了阖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然后他就在楼梯拐角处的墙根蹲了下来。
他感到痛苦非常。
从来没有那么无力,从来没有那么挫败,就像是整个世界与他为敌,而他的盟友,竟然只剩下了赤井秀一。
多么可笑,多么荒唐,他本来是零之小组的幕后指挥人,现在却成了被扫地而出的败犬。
就在他揪住自己的头发时,他看到一双皮鞋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顺着裤管往上看去,是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微微半蹲,向降谷零伸出手。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说,“请您站起来,我相信您没有变节,也相信您的所有判断。”
赤井秀一持枪撞开天台的门
天台上没有人。
这是一个绝佳的狙击点,他看着对面的警察厅三楼,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爱子和警察们的对峙。
他观察四周,然后看到出现在旁边楼房天台的警方狙击手。
他打开耳麦,对降谷零说:“我到狙击点了,但你们的狙击手在我隔壁楼房的天台,那里视野不好,应该打不中手腕,但能打中其他要害。”
什么狗屁最好的狙击手。
降谷零在心里骂上野诗织,骂不争气的警方狙击手。
他已经站了起来,并恢复了往日的斗志。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赤井秀一:“你觉得警方狙击手什么时候会动手?”
赤井秀一眯起眼,估算了一下方位:“他那个位置,视野应该正好被窗框挡住了,要爱子往后退到拐角,才能动手。”
“退到拐角,有多少米?”
“大概五十米。”赤井秀一说。
“不管广田退不退,你都可以打中她的手腕,是不是?”
赤井秀一说:“是的。但她两只手上都有东西,我一次只能打一只手。”
“你能打中哪只手?”
赤井秀一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我要调一下目镜,但肯定能打中一只手。”
“没关系,我相信你,”降谷零说,“你打中一只手,剩下的那只手,还有警方狙击手,交给我来处理。”
赤井秀一沉声:“好,我也相信你。”
降谷零关掉耳麦,转向风见裕也,风见裕也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风见,”降谷零声音变得非常严肃,“我有个私人请求,可以拜托你吗?”
“当然可以!”风见裕也大声说道,然后想起不远处就是指挥室,声音又低了下去,“您有什么任务,请放心交给我!”
“我要你去警视厅对面那座五层楼房的天台,阻止警方狙击手开枪,你愿意做吗?”
“我愿意做。”风见裕也的声音沉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这个请求非比寻常,在降谷零被驱逐出指挥室并有可能革职的当下,他听从降谷零的命令,已经不具有任何合法性,更不用说,要阻止具有正当性的警方狙击手开枪。
如果降谷零真的变节了,如果任务目标伤害了福万警视长,如果炸弹爆炸了,那么,阻止警方狙击手开枪的他,就成了千古罪人。
但他愿意相信降谷零,愿意相信降谷零没有变节,愿意相信降谷零的判断。
即使赌上他的前程,即使赌上他的性命。
“我可以相信你吗?”降谷零又问,“你能做到吗?”
“您可以相信我。”风见裕也说,“我一定能做到,不辱使命。”
“好,”降谷零说,“那你去吧,等我的命令再动手。”
但风见裕也没有立刻离开,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只耳麦,然后把自己的耳麦摘了下来,递给降谷零。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说,“上野警官把您的耳麦权限停掉了,您用我的耳麦,就可以知道指挥室里的情况了。”
降谷零深深看了风见裕也一眼,把右耳里那只已经没用的耳麦取了下来,放进口袋,然后接过风见裕也递过来的耳麦:“谢谢你,风见。”
“这是我应该做的。”风见裕也说,“我是您的下属,不是上野警官的下属。现在,我也和您一样脱队了,只能用耳麦和您联系了。祝您好运。”
风见裕也离开了,而降谷零往三楼跑去。
说出手中的手机是起爆器的那一刻,爱子感到气氛冷了下去。
如果之前,那些举枪的公安警察还会忍住不要开枪的话,现在,这些公安警察只想抓住她的漏洞,将她立刻击毙。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壮起胆子,对福万说:“你不要装得很伟大,说什么「不要伤害别人」这种话。我手里有起爆器,我要你认罪。”
“好的。”福万答应得很顺溜。
爱子开始干瞪眼,感觉这不是她想要的。
为什么他能那么理直气壮,装得像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一样呢?
爱子只好自己陈述他的罪状。
“你和黑帮勾结。”她说。
“嗯,我和黑帮勾结。”福万点头。
血液冲上大脑,爱子的手又开始颤抖:“你闭嘴!不许说话!”
“好的,我不说话。”
“你在孤儿院里圈养我和其他人。”爱子继续,“你让我们自相残杀,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上野诗织在耳麦里命令谈判专家:“问她孤儿院在哪里。”
“孤儿院在哪里?”谈判专家问道。
“群马县木生町。”爱子毫无防备地说出了口,“东南方向有一座山,孤儿院在山上。”
她不知道,她已经失去了她的最大价值。
福万的眼神闪了闪。
上野诗织扯过一张纸,疯狂地记着,上面已经写有其他信息了。
“所以你就是那个杀了其他人,活着出去的人?”谈判专家开始引导爱子说出更多信息。
爱子咽了咽口水,她直觉不妙。
“我是被逼的!”她说,“是福万逼我的!”
“你说你有证据,你要拿出证据,才能让福万警视长心甘情愿地认罪。”谈判专家说。
“河村夫人,”爱子说,“河村夫人管着孤儿院,她认识福万,其他人都死掉后,她和福万说话,福万看着我杀人!”
她情绪又激动起来,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
上野诗织对所有人重申了一遍命令:“所有公安配合谈判专家将犯人逼到拐角。如果可以,谈判专家引导犯人说出更多信息,和犯人交涉,让犯人把手枪和起爆器放下。如果不可以,狙击手听我命令,等犯人到达狙击点,随时准备击毙犯人。”
然后上野诗织顿了顿:“无论哪种结果,公安分成AB组,一组控制犯人,一组控制福万。”
谈判专家往前走了一步,爱子往后退了一步。
“不许动!”她拿枪的手抖得厉害。
“别紧张。”谈判专家的双手举在空中,“我是来帮你的。”
谈判专家又往前走了一步,爱子又往后退了一步。
谈判专家背后的公安警察往前走了一步。
爱子的枪口忍不住从福万身上偏移开去,但又很快瞄准回来,她开始感到害怕,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但是……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求助。
她回不去光明,回不去组织。
她本来应该刺杀佐佐木警视监的,但现在她在做什么?
前方就是悬崖,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还没等她开口,谈判专家先开口了,他问:“你亲眼看见福万看着你杀人吗?”
“没有,”爱子下意识回答道,“我们在地下室里杀人的。”
“那你怎么知道是福万逼你杀人的呢?”
“我就是知道!”爱子咆哮,“他夸我了!他说我杀人很漂亮!”
“好的,是他亲口夸你的吗?”
“他和河村夫人说话,被我听到了。”
不知不觉中,爱子已经往后退了十米。
降谷零已经赶到三楼。
爱子和谈判专家的对话,从谈判专家领口的收声器,一路传到他的耳麦里,现在,又通过现场实体声,三百六十度回荡在他的心上。
他的心情很沉重。
是他的错。他想。他是情报屋,而她在他身边将近半年,这些事情,他竟一点都不知道。
都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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