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娉婷摸着这个玉镯子,面上有些诧异,她对上温明蕴的视线,忍不住轻笑:“没想到你信这些。”
“本来不信的,不过当遇到在意的人,就信了。”
面对温明蕴轻声细语的解释,五公主感觉鼻子又开始发酸,眼眶也变得湿润了。
“别送了,快回去吧,我去淮南可是要过好日子的。”她拍拍温明蕴的手背,将她送出马车。
车帘遮住了两人对望的视线,五公主没做停留,直接让车夫赶车。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离望京,向着城门外一路远行。
温明蕴忍不住有些怅惘,轻叹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叹完,就忽然被人从背后搂住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反击,只是很快就察觉到是熟悉的气息,僵硬的身体又放松下来。
“你忽然冒出来作甚?”
“我来陪陪你。”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响。
“那你怎么不早来?娉婷都已经离开了,你若是早来,还能说上几句话呢。”温明蕴撇嘴。
“我是来陪你的,可不是来陪她的。她走了,你如今在伤心,我来得正是时候。之前该说的话,我都跟她说了,她选了淮南,只要不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在那里也能过得很恣意,你无需担心。”武鸣拍了拍她的后腰,显然想安慰她。
只不过这话却引得她的不满,直接拍落他的手。
“怎么可能过得恣意,相隔这么远,她究竟过得如何,我也瞧不见,还不是任由你说。”她语气不满地道。
“夫人说得对,既然如此,那我们跟着一起去如何?等到了淮南,看着她一切都安顿妥当了,淮南那些地方豪绅也不敢欺负她,我们再回来,你看这样成吗?”武鸣提议道。
温明蕴一听此话,立刻回头看他的神情。
“此话当真?”
“当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温明蕴挑眉:“那宫里该如何安排,谁替你上朝?谁来帮我把控后宫?”
“之前我没当皇帝的时候,都能把程亭钰和武鸣两个身份安排好,如今天下人皆为我所用,伪装一下更不在话下。朝中如今无大事,选秀一事也被我掐灭了苗头,让影十三装扮坐上龙椅,当个吉祥物绰绰有余。”
“至于你,我也让人训练好了装扮的人,后宫中如今没有其他妃嫔,东宫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事情不算很多,交给熟练的太监和女官,都能处理。”
男人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一番计划说得十分顺畅,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一般。
温明蕴微微一惊:“你认真的?”
武鸣颇为无奈:“夫人,我方才就说过了,认真的。君无戏言!”
“这万里江山,你就直接抛下了?”
“只是陪夫人出门游玩几日,怎么叫抛下?依然可以通过书信掌控,并不耽误什么。”他说得斩钉截铁。
温明蕴仔细盯着他看,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十分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既然夫人没有异议,那我就让人安排了。”他手一挥,立刻有影卫现身。
“慢着,我相信你说得是真的,不过现在不是离京的好时候,你这不能有子嗣的名声,估计都传得沸沸扬扬。这会儿你若是走了,说不定正中某些人下怀,等你回京后,那龙椅就换人坐了。”
温明蕴立刻按住他,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如意这个表情,是不是还不信我?我真的能安排好,哪怕与你一起去淮南,也无人能篡权夺位的,你放心——”
“我信,我都说了我信你。这个世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温明蕴连忙拦住他,眼看他一副要证明给自己看的模样,当下连连说好话。
“是我不愿意去,娉婷突逢大变,恐怕是想独自静静,这会儿我过去也于事无补,不如等她自己想清楚了,我再过去看她。”
武鸣见她态度坚决,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似乎还有些遗憾。
“好吧,都听你的。如意哪天想去了,就告诉我,我安排好一切,随时都能过去。”
温明蕴见他说得如此轻松,仿佛离开望京,就像吃饭喝水那般简单,顿时心底有些不快,直接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行了,少给我画大饼,赶紧回宫去吧,可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你呢。”
看起来她只管理后宫,但实际上朝堂上的消息,她也是知之甚多。
宫人遍布整个皇宫,商议朝事的几个议事厅,自然也少不了这些伺候的人。
而后宫里只有她这么一位皇后,其他妃嫔皆无,宫人们都知道皇后的位置固若金汤,各种消息自然而然就会流到她的耳朵里。
皇上不能育有子嗣,武鸣是在早朝上直接告知众臣的,一个个嘴上说着保密,但实际上心里的花花肠子不在少数。
甚至有人刚下朝,就去联络皇室勋贵的。
先帝虽然把几位皇子都杀了个干净,但并不是没有近亲的。
当初老皇帝只对詹怀太子一脉赶尽杀绝,其余还剩几个孙子的,这些人虽说都夹着尾巴做人,但是都姓陈,而且和武鸣算是堂兄弟。
万一太子没了,到时候武鸣又生不了,肯定要找继承人的,这些勋贵子弟可就熬到头了。
有人自以为聪明,已经开始未雨绸缪,找好要推举的人了。
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哪怕太子活得好好的,也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必须得找几位勋贵之子进宫,先预备培养着。
若是用不上自然是好,若是用上了,那也不至于临时抱佛脚。
当这些折子摆到龙案上的时候,武鸣并没有多惊诧,甚至连恼怒的情绪都没多少。
说起来也可笑,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杀了先帝,才坐上龙椅。
当时那帮人被吓得瑟瑟发抖,可是这才过去多久,这些人又像是失忆了一般,开始接二连三对着他冲锋。
不过帝王和朝臣的关系,自古以来就有些微妙,大家都想施展自己的抱负,可是朝臣与皇帝的思想和利益,都有着很大的差别,经常会出现互相压制,此消彼长的状态。
在这些奏折摆在案头上的第二日,有位被提名最多的勋贵之子,在青楼调戏□□时,被其中一名歌女,直接用簪子捅进了心脏,当场死亡。
武鸣直接钦点大理寺调查,不到半日就已经查出结果来。
这名歌女原本是良家妇女,只是被这位勋贵之子掳走,玩腻了之后,就送给了底下的人,几番周折之后,这名良家妇女被发卖到青楼。
而当晚勋贵之子恰巧进了这家青楼,叫上几个歌女舞女来助兴,他竟然没认出其中的一位歌女,是他的旧相识。
那名歌女瞧见他恣意人生的模样,又想起自己被毁掉的后半生,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簪子捅死了他。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景世子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乃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逼良为娼?定然是有人不愿意见他进宫,所以设下此局。”有朝臣站出来辩解。
武鸣坐在龙椅上,嗤笑了一声:“正人君子去什么青楼楚馆?爱卿,你眼光不行啊,挑的这什么玩意儿,歪瓜裂枣的,他也配进宫和太子一起读书?朕还怕他把太子带坏了。”
原本静观其变的朝臣们,一听武鸣说出这种话,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皆不敢再多说。
“皇上,那名□□该如何处置?”大理寺少卿询问。
“依律处置,若是她有家人还在,好好补偿一番吧。毕竟她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景世子逼良为娼,原本也该处罚,他如今死了,也没法追究。子不教父之过,就让景王来承担吧,该杖责杖责,打完之后把他的爵位降了。”武鸣很快就下了决断。
众人一听说他要降了景王的爵位,皆是大惊失色。
“皇上,此事乃是景世子之过,如今他也付出了生命,还要降爵位,只怕处罚过重,难以服众。”连忙有朝臣出来想劝。
“臣附议。”
前来劝阻的朝臣还有不少,他们从武鸣这一决断,已经看出了皇上的意思。
显然对于他们想推勋贵之子进宫,皇上十分不满,为了杀鸡儆猴,惩罚得极重。
武鸣摆摆手,冷声道:“诸位爱卿说得是,那就依律处置。景世子付出了生命,那也不是他自愿死的,被他逼良为娼的小女子,杀了人也要偿命的,你们这话说得好像能让她好好活着似的。”
“至于爵位嘛,的确不能随便降,毕竟他们的爵位不是朕封的,朕也不认。万一里面再有腌臜人,那不是毁了皇室的颜面,朕可不替陈家养硕鼠。大理寺少卿何在?”
“臣在。”
“朕命令你,带领大理寺众卿,着重调查勋贵之家,但凡有像景世子这种作奸犯科、鱼肉百姓的,都一一记下,承到朕的面前。不是流着陈家的血,就可以高枕无忧的。朕在战场上以命相搏,可不是让这些混账东西来吸血的。”
武鸣的声音越发幽冷,带着十足的威严感。
“皇上,请三思啊!此事非同小可,如今您刚登基,内廷虽然稳定下来,但是敌国却还在虎视眈眈,不可自乱阵脚!”
殿内的群臣,听到他下如此重的命令,都已经惊慌失措了,纷纷规劝起来。
这显然又是一次特大行动,别说这些勋贵世家,哪怕是商贾之家,都有许多阴私。
越有钱有权的家世,背地里涉及到的肮脏事儿,反而越多。
再加上前两任皇帝在位期间,清醒的时候少,大部分都稀里糊涂,自我享受为主,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些勋贵世家绝对一查一个准。
武鸣任由他们吵闹,他始终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颇有些睥睨天下的意味。
直到朝臣们吵闹够了,殿内才逐渐平静下来,众人的视线都放在他身上。
“诸位爱卿的担忧,朕已知晓。非是朕要闹大此事,而是有人逼人太甚,朕年富力强,太子也聪慧乖顺,可总有人好日子不过,非得整出点不痛快来。既然如此,那朕若不接招,岂不是怕了那些宵小之辈。”武鸣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皇上息怒,臣——”殿内跪倒一片,领头的左丞相还想说话。
武鸣已经扬声开口道:“至于所谓的外患,诸位爱卿大可放心,北魏已经灭国了,北魏王被朕亲手割下了脑袋。只不过当时朕忙着联合三军攻进望京城,忘了通知诸位,现在说也不算太晚。”
他这番话音落地,殿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大半的朝臣都面面相觑,脸上皆是一片难以置信的神情。
“皇上,此话当真?北魏真的灭国了?”
“君无戏言,朕怎么会说这种假话?要不是朕的皇叔无能,早在十年前,北魏就该灭国。可惜皇叔和殿内的某些大人一样,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的三瓜俩枣。一个破烂东西,也跟个守财奴一样守着,生怕别人抢走,殊不知人家根本不稀罕。”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总惦记着别人的东西,有本事自己开疆拓土!”
武鸣一甩衣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把众人都震在了当场。
几位朝臣先是不信,四处询问之前在北魏当值的官员,待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皆是一片欣喜若狂。
“皇上,是臣有眼无珠,吾皇英明!”
“吾皇英明。”
殿内的众臣都显得十分激动,甚至有几位老臣已经眼眶通红,看起来随时都要哭出来了。
更有臣子已经激动地开始吟诗颂对,念念有词地感慨,大烨受辱多年,终于将北魏这个豺狼虎豹消灭了,数年来身死的将士们,终于可以魂归故里。
“朕的手上沾了许多血,不介意多沾一些,诸位爱卿一定要拎得清自己的位置,不要总想着越界,给我添堵。调查勋贵之家刻不容缓,这些所谓的王爷,可不是朕封的,宗室的人养了这么多,却与国与家无用,百姓们已经苦不堪言。不可有人心存侥幸,若是有人主动献出部分家财,朕会从轻发落。”
“若是负隅顽抗者,朕绝不姑息!”
退朝之后,武鸣立刻昭告天下,烧杀掳掠多年的北魏,已经被北疆军队彻底击溃,北魏王被他亲手杀死,北魏自此灭国,大烨收复其疆土,并且派官员前去治理。
自此,大烨朝的版图又扩大了一块。
对于这个消息,民间完全是喜闻乐见,处处都开始热闹的庆祝。
虽说望京远离边疆,但是受北魏欺辱多年,之前又有北魏使臣前来,深受其害,如今得知此事,只觉得是天大的好事,随处可见张灯结彩的模样,堪比过年。
而朝堂之上,却陷入了风声鹤唳的境况。
皇上果然不愧“武”这个字,大理寺按照他的吩咐,很快就对宗室勋贵调查起来,只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搜集到厚厚的罪证,呈到龙案上。
武鸣大发雷霆,依照他之前所说的,用家财换罪证。
每一条罪责都明码标价,有几家罪责不重的,都动作麻利地去交换了,爵位勉强保住,只是家财却缩水了不少。
还有些罪责过重,又舍不得家财,抵死不承认,甚至还派人猎杀大理寺的官员,直接被影卫们人赃并获,不仅被夺了爵位,还勒令抄家流放,被清算得明明白白,什么都不剩。
更有些胆子极大的,不仅要钱,更要权。
他们觉得新帝这是赶尽杀绝,索性联合起来,纠集私兵准备谋反。
当天晚上,他们聚集了三万人马,还买通了宫中金吾卫的首领,准备在换防之时侵入,杀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们的队伍刚露个面,对面已经射出了一箭,正中前锋的脖颈。
“朕登基之后,许久没杀过人了,手都生了。你们来得正好!”
在宫门口列着一支军队,其中领头的赫然是当今圣上,他脱下龙袍,身披铠甲,亦如之前攻进皇城时的打扮。
只是那时候他是攻城,如今他是守城。
对面虽说集结了三万人,但实际上来自各家,看起来更像是乌合之众。
并且在对上当今圣上之后,立刻今儿自乱阵脚。
谁能没听过武鸣战□□号,但凡当兵的不仅崇拜他,还想成为他,如今这个战争之神就站在他们对面,还一箭射穿了前锋的脖子,威慑力更甚。
“噗通”一声,已经有人恐惧不已,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
这显然引起了连锁反应,“噗通”声连续响起,甚至还有人当场就把手里的武器给扔了。
两军还没交战,勋贵这边已经缴械投降。
哪怕领头的人大声叫嚷着,让他们拿起武器,甚至还当场斩杀了两个人,逼迫他们重新举起武器,但气势依然不足。
“杀!”武鸣一声令下,随之而来的是他再次拉开弓弦,手一松,一支羽箭再次飞出去,直奔对面首领的脑袋。
宫门口再次下起了血雨,嫣红的血水很快染红了地面。
勋贵那边的三万人马,简直不堪一击,大半的人都没交战,直接扔掉武器,跪倒在地求饶。
武鸣也没让人赶尽杀绝,对于这些投降的普通兵士,都让人看押起来,仔细甄别后再编入队伍。
至于联手造反的几家勋贵,他根本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直接下令捉拿,三日后午门斩首。
“陛下,所有叛军皆被拿下。”金吾卫首领前来汇报。
“辛苦了,每人多发三个月俸禄,待勋贵抄家之后,再有其他封赏。”武鸣点点头,转身走进皇宫里。
更深露重,温明蕴提前得到通知,今晚会有人造反。
武鸣亲自领兵前去镇压,她站在窗下,看着外面的景色,略有焦急地等着消息。
“娘娘,叛军已经伏诛,皇上回宫了。”红枫快速前来汇报。
温明蕴长舒一口气,立刻问道:“皇上人呢?”
“陛下不让人跟着,不知道去了哪里。”红枫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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